第 五 章 长箭短针 [4]
一些行家在这段时日里,避免走大官道,抄间道走捷径,沿山区边沿走临城、高邑、元氏,便可直达真定府城,路程比走赵州大官道仅远了三四十里而已,路况也相当良好,好处是旅客稀少,可以纵骑飞驰。
其实,大官道碰上封路塞车的机会并不多,在某一段时期出现频率高,碰上的旅客就倒媚了。
前一段时期是亲征军南下,这段时期则是亲征军陆续凯旋。
无论是南下或北旋,并不是一二十万人一起浩浩荡荡走的,而是一队队分开趱程,中间的空隙旅客仍可通行无阻。
他们被挡住了,只好自认倒楣。
而在同一时期,信使从临城高邑的间道,以飞骑北奔,速度比他们快一倍,甚至两倍。
次日,他们改走夜路,果然沿途无阻,快马加鞭顺利通过赵州。
昼伏夜行,两天后,踏入真定府地界。
真定府是一座兵城,也可以说是三座兵城,因为同列的两座城,一是卫城(真定卫),一是练兵城。
每年京都皇帝大阅兵的三军,都是先半年便调来这里训练的。
在这里,兵比民多三四倍。
府城的居民仅十余万,兵却有三十万人以上。仅参于大阅调来调去的官兵,就有二十万左右。
在这里碰上大群酒醉闹事的官兵,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民众最好放聪明些及早趋避,以免死无葬身之地,绝对不可反抗或干预,认了命。
真定卫的卫田占了两个乡,把人弄死往麦地里一理,明年骨肉便会成为肥料,神不知鬼不觉,称之为死无葬身之地,绝非夸张抹黑。
府衙的治安人员,决不敢光临卫城的范围,当然包括卫田以及官兵的军方村落。
四更天,大官道上人车绝迹,赶夜路的旅客,要天亮后才能到达这一带。南下的赶夜路旅客,已经赶到奕城了,所以这段官道鬼影俱无,正好让健马飞驰。
但走长途的马,是决不可能飞驰。
二十二匹坐骑分为三组,白天保持一里距离,晚上缩短至百步以内,保持目视连系。
旅客并不知道他们是一伙的,还以为他们是三批不同的旅客。
先头第一组有男女六骑士,仆仆风尘倦意明显,健马以平常的速度前进,缓慢的蹄声,打破四野的沉寂,一望无际的将熟麦田中,不时传来野狗土狼的凄切长嗥。
官道一折,前面突然出现一排灯光。
“奇怪,怎么可能有整齐的灯光?”领先的中年骑上,向并辔而行的留掩口须同伴问。
“也许是庙会留下的灯火吧!”留掩口须的同伴,说话懒洋洋提不起劲。
乡村小市集或村落,民众生性勤劳俭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早睡早起,家中点灯的时间有限,夜间减少活动,省些灯油,怎么可能家家彻夜悬灯?
那排灯确是奇怪,像是一字排开,估计每盏相距有两三丈,而且很可能是大型的气死风圆型灯笼,所点的也可能是牛油大烛,而非石蜡或乌柏蜡制品,不可能彻夜照明,除非半夜添烛。
共有十二盏之多,远看像一排列星。
“前面是真定县与获鹿县交界的营口村,只有百十户人家,唯一的庙是土地庙,哪来的庙会?”中年骑土以权威性的口吻说,大概曾经在这段路往来。
“那我就不知道了,走近便明白啦!”
“咱们该歇息饮马了。郊口那条小河的水真的很清澈,喝足了最好换水囊的水,到府还有十几里,天亮之前不会有饮食入肚。”
真定府的附廓县也叫真定,南面与获鹿县的境界仅十余里,赶到府城早膳绰有余裕,夜间途中不可能有小店供旅客享用。
走了四五里,中年骑士又大惊小怪了。
“灯笼是悬挂在村外的,高度一样,灯式相同,这里发生了些什么事?委实可疑。”
中年骑士说:“咱们必须对可疑的事物留意,可别无事卷入无谓的是非里。我先到前面看看。”
“每样事都大惊小怪,日子难过得很呢!葛老哥。”
留掩口须骑士仍然懒洋洋,反对同伴先前往察看:“咱们是旅客,地方上的事与咱们无关。”
“我还得去看看,你们小心了。”
健马冲出,立即引起后面第二组骑士的注意,以为出了情况,立即往前拉近。
中年骑土在小桥头下马,在桥栏挂缰安顿坐骑,开始观察附近的景物。
大官道宽有五丈余,河宽仅三丈左右,架起的大木桥长宽都是四丈,桥头两侧,竖起两丈高的灯柱,各悬了一盏大型圆式气死风灯笼,烛粗近寸,光度甚佳。
桥北面百十步官道右侧,便是小小的营口村,可能早年是军队屯田的小营寨,所以土围墙高大得像南方的城墙。晚上想进村,休想。
灯柱往东西延伸,每隔四丈悬灯一盏,看不出任何异状,那只是大户人家夜间外出办事的照明灯笼,没写有姓氏或堂号。写了字的灯笼,会产生浮动的阴影,影响视线易看到鬼魅。
不可能找人询问,也没有询问的必要。
看不出异状,中年人回到桥头,举手打出信号,远在里外的两组人马立即会合,同时策马动身接近。
小河成半弧绕过营口村,大木桥正在半弧的顶点,灯柱却是东西整齐排列的,最后一根灯柱,距草木丛生的河南岸已在百步外了,因此中年人并没察看河岸,当然也没有察看的必要。
距桥头还有三四十步,桥北二十余步突然火光一闪,轰然一声大震,火星曳尾摇曳直上十余丈高空,砰然一声大震,光芒耀目。
旗花信号,军用的指挥工具。
所有的人皆怔住了,怎么一回事?
“四海牛郎,纳命!”叫吼声震耳,人影纷现。
弦声狂鸣,第一波箭雨到达。
难怪灯笼如此明亮,用途是照亮目标。
“哎……呢……”中年骑士第一个遭殃,身上共中了三支狼牙,倒在桥头挣命。
真有上百名箭手,从河岸的草丛冲出,一面冲一面发射狼牙箭,箭雨向人马集中港射。
第三组骑在百步外,但仍在弓箭的威力范围内,所谓百步穿杨,意思是弓箭威力最强的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