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7]
云震仍是不盲动,真像是座泥塑木雕的神祗,但脸色已见灰败,血气已经慢慢地衰了。
谷涛急得团团乱转,手足无措。
须臾,大宝回来了,他手上仍旧提着那只酒坛,人却跑得汗流浃背,喘息不已,可知路途不近。
雯儿仍是茫茫然道:
“回来了。”
大宝“嗯”了一声,道:
“快……快给云哥哥喝下去。”
双手一递,将那酒坛交给雯儿。
雯儿接过酒坛,但觉入手甚沉,凝目向坛内望去,只见半坛乳白色的液体在坛内晃荡,不觉眉头一皱,道:
“这是什么?”
大宝喘了口气,道:
“水,这水可以治伤,再严重的伤也能治。”
谷涛忍耐不住,接口道:
“鬼话连篇,水能治伤……”
话犹未毕,大宝已经抢着道:
“能,当然能,怎么不能?俺有一次被那……被那姓焦的老小子揍得浑身是伤,脊骨也摔断了,爬都爬不动,喝了这水,还不就好啦?”
雯儿幽幽然问道:
“真的吗?”
大宝两眼一睁,道:
“俺岂会骗您,俺被那老小子扔在山里,谁都以为俺死定了,现在俺还不是活着,这水不但能治伤,还能……还能……唉!快!
给云大哥喝吧,总之俺不会欺您。”
雯儿点点头,看模样,倒是真的信了,但回头见到云震挺立如故,这水又如何使他喝下去呢?
她愣了一下,问谷涛道:
“真的碰也不能碰他吗?”
谷涛皱眉道:
“小心一点;轻轻移动,倒是不太要紧。”
雯儿又问道:
“老人家能不能使他张开嘴?”
谷涛道:
“小姐当真相信这水能治伤?”
雯儿点点头,“嗯”了一声。
谷涛喟然一叹,道:
“好吧!”
迈开大步,朝云震身边走去。
雯儿顿时紧张起来,叮咛道:
“老人家,请您小心一点啊!”
谷涛点点头,功凝两臂,右掌托住云震后脑颈部,左掌托住云震腰身,缓缓将云震的身体托离地面,自己盘膝坐下,然后,轻轻放下云震,使云震成为半坐半躺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他可真是谨慎万分,半点也不敢大意,一切妥当以后,始方抬起头来,道:
“小姐请吧!”
雯儿又“嗯”了一声,在云震身边单膝跪落,酒坛搁在膝上掌运真力,将坛中之水逼成一线,徐徐灌入云震口内,约莫过了半盏热茶光景,始将那半坛乳白色的泉水悉数倾入,点滴也不会剩下。
这片刻间,是雯儿有生以来最为紧张之时,既怕惊动了云震,又怕那泉水对云震的伤势不生效用,两眼紧紧盯在云震脸上,瞬也不敢稍瞬。
谷涛这时也是十分紧张,但他却是对那泉水毫无信心,暗暗忖道:水若真能治疗伤势,武林人物岂不可以不虑伤亡了?我得想个办法,说服小姐,赶快将云震送回府去才是。
不料他办法尚未想出,云震的脸色却已渐见红润了。
移时,只听云震长长喘了口气,吐出一大堆淤血,说了三个字:“好厉害!”但话声一落,原来睁着的眼睛忽然闭上,头一倾,全身瘫痪,竟然晕了过去。
要知“雷动万物”一掌,乃是罗侯神君一身绝艺之精华,其威力之大,当真是不可衡量。
“六丁抱一大法”虽然自具反震之力,其妙无穷,但云震毕竟未达“六合归一”的大成境界,自然无法与之相抗,一掌击中,五脏早已离位,胸口的肋骨,也被震裂了三根。
那时的云震,但觉血气汹涌,真力外泄,浑身奇痛,骨节“沙沙”作响,其痛苦之状,比散去一身功力,尚不知超出几百倍,若是换了旁人,只要心志稍懈,那就万无生理了。
但云震的毅力大异常人,他非但咬紧牙根,默默忍受锥心彻骨的万般苦痛,不使心志稍懈,而且竭力振作精神,维护汹涌外泄的血气与真力,不令神智陷入昏迷状态,在敌人的面前倒下去。
往后,他虽然挺立如故,但一切官能却已渐渐麻木,人已陷于一半昏迷,一半清醒的状态之中,不能言动,直到饮下那半坛乳白色的泉水,那泉水已在体内发生了作用,于是,他再次有了痛楚的感觉,始才更醒过来。
原先,他凭坚毅无比的意志力控制一切,如今忽然更醒,意志力顿时消失无遗,但那锥心彻骨的万般苦痛仍然存在,那苦痛殊非血肉之躯所能忍受,于是他才真正地晕了过去。
这次晕厥,雯儿可就再也忍不住了。
但见她两臂一张,娇躯往前一扑,抢天呼地的嘶声道:
“云哥哥……”
谷涛大吃一惊,举臂一拦,挡住了雯儿扑下的上体,连忙沉声道:
“小姐节哀,云公子已经更醒,谅无大碍了。”
雯儿一愣,睁着一双泪眼,颤声道:
“他……他又晕过去了。”
谷涛见她哀伤逾恒的样子,不知怎样安慰她才好,想了一下,说道:
“小姐放心,云公子既然能够更醒,吐出了淤血,他那内脏想必无什大碍,那乳白色的泉水,也许真还有用。”
雯儿哀声道:
“那……那他为何又晕过去呢?”
谷涛道:
“云公子的伤势实在太重了,仅是那胸骨震裂的痛楚,也不是肉体所能忍受的,他再次昏厥,必是血气两亏的缘故。”
雯儿泪眼婆娑,道:
“我可以试试他的经脉吗?”
谷涛点头道:
“现在可以了,但小姐还得小心点,最好不要过用内力,触动云公子的伤势。”
雯儿点点头,伸出手去,扣在云震脉门之上。
她武功极是高明,连带对人身经脉以及血气的运行,也清清楚楚。她之所以一再求教于谷涛,原是缺乏经验。再者,她对云震过于关心,唯恐出了差池,现下三指扣在脉门之上,云震体内的现象,也就了然于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