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救援路上遇怪事 [10]
花如玉不答,一笑转身往山上林中走去,俊卿跟在她的身后,也向上走,衣香鬓影,在鼻尖,在眼角。
她在前行,遇到山崖陡峭之处,仰头上望,长长的辫子向后扬起来,拂在俊卿的脸上,俊卿信手握住她的辫梢,两人一前一后向上行去。
直至崖顶方才崖上推石之处,如玉找了块桌面大小的巨石,将包头的银丝绢帕,垫在上面,从旁边树枝上取下一个小包裹来,打开放在桌上,俊卿见里面全是吃的东西,油鸡、熏鱼、烧腊,几乎样样俱全,忍不住笑道:“原来是个馋嘴姑娘。”
如玉把他握辫子的手拿下来,揪了一把,嗔道:“请你吃东西,还要贫嘴,你也不想想,你马那样快,我要不是带了干粮,走小路捷径,怎么能赶在你的前面?”
俊卿选了条油鸡腿,拿在手上便香气扑鼻,吃在嘴里更是又香又嫩,味道正好,赞道:“你买菜的本领不坏!”
花如玉笑道:“你这狗嘴居然也会有句赞人的话,真是不易。”
俊卿肚子实在饿了,也不答辩,只是吃鸡,花如玉却随意拈些烧腊卤味吃着,说道:“少庄主梅子豪从江南回来,说了你好多坏话,这北五省绿林都奉他父子为首,所以群相附和。他们看不起我们姊妹以迷药称雄,我忽然起意用七巧迷魂帕想法把你抓来杀了让大家看看,叫他们以后不敢再说轻视迷魂药物的话。”
俊卿笑道:“你因此便跑了一趟江南?”
花如玉笑道:“自然,否则我怎么能随在你身后赶回临城抱犊岗来。”
俊卿把手中鸡骨丢得远远的,又拿了一条鸡腿道:“那你为什么不动手?”
花如玉媚笑道:“我到杭州,包了一条画舫,就住在上面,湖上姊妹们把我看作自己人,什么话都告诉我,讲你这个坏东西从七岁就开始逛窑子了,我想这种人杀了也没什么不应该,就信口骂了几句。”
俊卿把口中鸡腿放下道:“唉!唉!本大爷在此,你不要当了和尚骂贱秃好吗?”
花如玉娇笑道:“船上的姊妹们也这样讲,原来她们大半是你小时淘伴,所以都替你说好话,说得我也有些喜欢起你来,晚上去你家探道,听说人要到泰山去,这时是必经之路,我就一路跟下来,准备在这里想法把你抓了送去给我姐姐们看看,我是暗里上的山寨,他们设落石之计要暗算野老儿,我怕你跟在一起受了误伤,所以请命而来。”
她说时停了一停道:“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的,你破了落石之计,我把喽罗都打发走了,来追踪你们的去处,果然把人抓住,不想你又奸又坏,别人和你好好商量,你却乘机施暗算,真是偷鸡不着,反让两条鸡腿被你吃了去。”
俊卿“哈哈”一笑,把第二根鸡骨又摔得远远的笑道:“姑娘的姐姐如何称呼?”
花如玉迟疑了一会儿,方道:“大姐叫做丽水,二姐叫做妙月。”
俊卿见她一直娇声媚气的说话,谈到她姐姐的名字,竟略有羞怯之态,心下微有奇怪之感,道:“等我把人救出,再去寻人通了讯息,一定去拜望姑娘的二位姐姐。”
如玉轻声谢了,见俊卿并不再吃,遂将巨石上的东西重新收好,放在一旁,道:“你要不要在草地上睡一会儿,我们要太阳下山才能走吧。”
俊卿忽然笑道:“睡是不要睡的,你柔腰如柳,转折生姿,跳舞给我看呢?”
如玉气道:“你怎么专出自己享福,别人受累的主意,再说太阳这么大,也不是跳舞的时候。”
俊卿在家中,一呼百诺,向来是动嘴不动手的,见如玉虽然娇嗔,却并无拒绝之意,笑道:“否则,日也悠悠,何以遣此永昼?”
花如玉也笑道:“舞,以后空的时候再跳,今晚可能会有斗争,你还是静心调息,养精蓄锐吧。”
俊卿依言在树下,静坐用功,他武功不高,然而内功之深厚,已入天下第一流高手之林,顷刻便神光湛然,面上一片祥和,进入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花如玉这才憬然而悟,何以自己的七巧迷魂居然会失风的原因。
等到夕阳西下,两人结伴上路,花如玉叮嘱道:“人是由你救,千万不要出手伤人,妇人女子更加不能伤害,你允我好吗?”
俊卿本着君子远庖厨的道理,杀鸡杀鸭也极少看,又受慈心仙子吴安洁平日薰陶,这不能随意伤人,乃是黑了下来,如玉领了俊卿穿枝拂叶,在林间隐处向山腰行去。
直到二更以后,如玉方在林间停身下望,道:“到啦,灯光掩映处便是,我先进去,你过盏茶时分再来,我们临城再见,女子不论好坏,都求你不要伤害。”
她说完便自走去,俊卿目光敏锐,见她走到那边屋外,未曾出声呼唤,门先开了,可见屋内有人专司守望之责,隐隐约约听到大家叫道:“三姑娘回来啦!三姑娘回来!”
俊卿由此猜知屋内主持之人,多半是花如玉的两个姐姐,怪不得她一再叮咛,不要伤了妇人女子。
他毫无夜行的经验,不知如何方能欺近屋去,而不被人发觉,等了盏茶之久,还不能动身,这时晚风吹来,树涛如海,俊卿方始得以从山间的林树一棵一棵,依次轻轻纵去,从最近屋边的一棵大树上,翻人院中阴暗之处。
俊卿鼻尖闻到了一些檀香的气味,他见前院阒无人声,所以放心大胆,在窗隙间向里看去,只见香烟缭绕,佛像错落,原来是座佛堂,他心内疑惑未解,听后院人声杂乱隐蔽着身影朝后走去。
这后院依山而建,俊卿见窗上灯火明亮,不便窥探,只得跃上房顶,轻轻伏在瓦上,揭开一片瓦,向下看去,只见下面极为宽敞,似乎一半是挖空山腹修建而成,所以外观却平平无奇。
底下淫歌艳舞,绮丽风流,围在厅堂的四周,待那些女子舞到身边,便动手动脚,毫无顾忌,幸得房屋建得极好,男女尖嘶极喊的笑闹之声,却并不十分外溢。
正中设了一席,上首坐的是一个年约五十余的瞿铄老者,颔下微须,旁边两个风信年华的妖艳女尼相陪,只听那年长的一个道:“全寨主,你看我们水月庵训练的这班歌舞还可入目么?”
全寨主,似乎并不受眼前的奇景所惑,呵呵笑道:“庵主何必客气,水月庵的清歌妙舞,不仅本山的弟兄,自从立了规矩,为山寨立功许其入庵观赏之后,上阵开爬之时,人人奋勇争先,便是太行山的梅总舵主父子看了也赞不绝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