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战约双雄 [4]
小弦与何其狂在白露院中随意闲逛,小弦本以为骆清幽的住所必是雅致至极,不料看白露院占地虽不大,却是朱户丹窗,飞檐列瓦,密林道宽,阔池高亭,极有气派,隐露奢华。
两人来到后花园中,却是好大一片花林,只是如今寒冬腊月,园中仅有几束腊梅开放,但隐隐的花香袭来,亦令人神志一爽。除了那满园尚未盛放的花树外,竟连普通大户人家的小亭也未设一个,仅有一张彻得方方正正的石桌,旁边几个石凳。但最特别的却是那园中小路的每一方青石板下都有细水流过,每股水流仅是三四寸宽,涓涓细流,潺潺微响,整个园中恐怕有数百道水流纵横,也不知水源在何处,却令小弦感觉每走一步都如同跨过了一道小桥小弦总算看到一处颇有骆氏风格的地方,大喜道:这园子好漂亮。他想象着到了春天百花齐放,蜂绕蝶舞的时光,更是心痒难耐,何叔叔,我们有空来这里捉迷藏话音未落,何其狂出手如电,一把按在小弦的嘴唇上。
小弦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滴溜溜乱转的眼珠望着何其狂,不知他何故如此。何其狂缓缓放开手,正色道:我今年才二十八,尚未娶亲,你可不要叫我叔叔,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岁一般。
小弦拍拍胸口,嘻嘻一笑:那我叫你什么好,何兄?只怕别人听了要笑话。何其狂傲然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洒脱点,何须顾忌别人的眼色,要么以后你就直接叫我凌霄公子好了
怎么看你也不像个公子啊小弦老实不客气地打断何其狂的话,反正无须顾忌,叫你一声叔叔也不会真的把你叫老。嘻嘻,我看你根本就算不上洒脱。何况若是我叫你大哥,那岂不是比林叔叔、骆姑姑矮了一辈?何其狂大笑:你不怕我也喜欢骆姑娘么?此举不是正好可以拉开辈分?
小弦郝然,才知道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可谓是司马昭之心。
却见何其狂面容一整:这一点你尽可放心,就算没有你林叔叔的缘故我也不会喜欢骆姑娘。他低头叹道,我与她,实在是太过熟悉了。
小弦挠挠头,实在不明白为何太熟悉反而会不喜欢?以此算来,林青与骆清幽岂不是更熟,难道林青也不喜欢她么
小弦忍不住想打听一下林青当年的英雄事迹:何叔叔,不不,凌霄公子,你与林叔叔认识许多年了吧,给我讲一讲你们小时候的事情吧。他说到何公子三字时,不由吐了下舌头。比起外表儒雅谦和的乱云公子郭暮寒、相貌俊美的简公子,霸气凌人的何其狂确是没有一点公子的模样。
何其狂哈哈一笑,带着小弦找个石桌坐下: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就如你一样
小弦急忙挺胸昂首,大声抗议:我马上就十三岁了。
是是,那时我比你现在还小。你林叔叔大我五岁,才恰好是你这年纪。何其狂的眼神渐渐有些迷茫,陷入二十年前的回忆中,我父母早亡,只得投靠舅舅。谁知舅母故去后,舅舅新娶的妻子动不动就挑我的错处,打我骂我。有一天我实在忍受不了,一赌气离家出走,来到京师。唉,那时的我身无所长,更别说有什么武功,一日三餐都没有着落,说得好听些是京师的一个小混混,难听些其实就是个乞丐。但我早下定决心,就算死在外面,也决不再回家受那个坏女人的欺辱
小弦日瞪口呆,本以为京师三大公子都出身于名门世家,万万想不到凌宵公子何其狂竟有如此落泊的童年。
何其狂似是瞧出了小弦的心思,微微一笑,傲然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想来,若没有兴初的那段日子,也不会有今日的我,所以无论对于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经历,我都决不后悔!纵是提及当年行乞之事,亦绝无羞愧之意。小弦暗想:凌霄公子能有今日的名声地位,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一念至此,暗下决心:只要自己奋发图强,日后也定会有所作为。他继续问道:后来你怎么认识林叔叔的?
何其狂眼落空旷处,略有些出神:那时小林的境况比我稍好些,但也不过是跟着一个走江湖的杂耍班子混口饭吃。嘿嘿,你知道他那一身暗器功夫是如何练成的?那是因为他自小就做飞刀的活靶,所以才发誓决不会再让上任何暗器插上自己的身体
小弦一震,想到以前常常见到那些跑江湖的杂耍班子中,一个小孩子头顶苹果,任由数十步外的飞刀射来有时为了招揽观众,投飞刀者还故意用黑布蒙上眼睛。当时自己还十分佩服那孩子的勇气,如今想来,亦是被生活所迫他虽早知林青出身寒门,却从不知他童年的坎坷,念及林青那宽厚的肩膀、英武的神态,一时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什么滋味。
何其狂停顿一会,方才续道:我们一个在城东行乞,一个在城西卖艺,总算有一天意外碰见了。也不知怎么,两个孩子虽然差了五六岁的年龄,偏偏就是一见投缘小弦不由想到自己与宫涤尘也相差五岁,亦在温泉潭边一见投缘,忍不住会心一笑。
那时我们都很穷,别说吃饱饭,连完好的衣服都没一件,却偏偏想像大人一样喝酒,于是就约好二更一起去京师有名的天凤楼中偷酒喝何其狂望着小弦奇道,你脸上为何这般古怪,莫非也是个小酒鬼?
原来小弦听到何其狂说到与林青一起去偷酒,不由大乐,三香阁中第一杯酒入喉时火辣辣的滋味至今难忘,又不由想起了水柔清此刻听何其狂问起,喃喃道:我倒是觉得酒似乎也不算什么好东西,不但呛人,醉了还难受得要命。
何其狂哈哈大笑:不过对于孩子来说,狂饮痛醉一番,仿佛才有一些长大成人、行走江湖的豪气吧。小弦大有同感,连连点头,心中挂念何其狂的讲述,催问道:你们最后偷到酒了么?
何其狂摇头:不但未偷到酒,反而在酒窖中被值夜的大厨捉了个正着。那时我与小林都只是孩子,他还算有些武功底子,虽拼命护着我,但勉强抵挡几下,终是气力不济,被那守夜的厨师捆成了两个粽子这些本是极不光彩的事情,但听何其狂不疾不徐地道来,不见丝毫动容,浑如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厨子是个大胖子,虽未习过武功,力气却是不小,醋钵大的拳头打在身上着实疼痛。但我二人明知理亏,都是一声不哼,也不求饶,只盼他打够了,消了气便放我们走。可不知他当日是受了客人的闲气还是掌柜的教训,把我们绑起来打骂竞不算完,还要拉我们去报官。这下我可先慌了神,心想自己倒是不打紧,就怕小林被杂耍班子扫地出门,岂不是连累了他?于是咬着牙道:你砍我一根手指吧,只是不要报官。那厨子嘿嘿冷笑:要你的手指何用?不报官也行,但须得给老子寻点乐子那天凤楼是京师最大的酒楼,酒窖中全是酒坛,足有上千个之多。他拿来整整两大坛酒,道:你们不是想偷酒喝么?嘿嘿,这酒名叫佛跳墙,算不得什么好酒,却是足够劲道,只要你们一人一坛喝下去,便放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