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里逃生 [5]
自从小王爷玉柱子,在这九江石家堡住下来以后,石家堡上下人等,还真的把他当成石坚的孙子一般看待,只因为玉柱子原本生了一副男孩的福泰像,方面大耳,鼻直口大,一双大眼睛,神芒毕露,很惹人喜欢,他又与石坚第二个小孙同为六岁,三个小男孩,除了念书练功外,整天都在一块打斗不休。
只是玉柱子特别喜欢跑到石家堡的马厩那玩,因为那个管理马的大胖子,人长得特别肥胖,讲起话来,会叫人发笑,而大胖子也喜欢逗弄小孩子,无形中,玉柱子一有机会,就会溜到马厩找大胖子,听他说些故事。
小王爷玉柱子自从来到九江石家堡之后,觉着这儿的一切,都非常好玩,往往还会跟着石坚的小孙子,乘坐小帆船,悠哉的漂在河面上,望着往来的大船,与许多抓鱼的小舟,而江南的风光,更非北方可比,再加上石坚两个小孙子的逗弄,小王爷玉柱子,早已就把这石家堡,当成了自己的家。
然而,就在他刚刚培养了江南的生活习惯,也喜欢上长江风光的时候,突然之间,晴天霹雷,使他这小小的心灵上,再一次蒙受了无情地打击。
就在一天傍晚,天尚未黑,他又溜向马厩,准备找大胖子玩的时候,小王爷玉柱子刚刚绕过开裆裤的毛孩子,突然听道周胖子说:“他会是个小王子?说什么我也不相信。”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周胖子!这可由不得你不信,官府的告示,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桢王府的小王爷玉柱子,从京城到汴梁奔丧,途中四周护卫被杀,只有小王爷与他的奶娘失踪,不知下落,如果有人发现小王爷的下落,通报官府,因而找到小王爷,官府必有重赏。”
他微微一顿,又道:“如今老堡主正派人四处在找玉柱子,听说还正在发脾气呢。”
管马的周胖子接道:“难道玉柱子真的就是那失踪的小王爷?那娃儿不是说,他爹是买卖人呀。”
说着,一面又打了个哈哈,道:“我看这事要弄弄明白,可别把马京当成马凉了。”
“别说笑了,堡主算了日子,也研判了地点,早已判定,那个失踪的玉柱子,保准就是这个玉柱子。如今堡主有些被人戏弄的感觉,正派总管,去找那娃儿了。”
周胖子有些黯然地说:“那娃儿是透着机灵,同我周胖子有缘分的,就不知老堡主会不会杀了他?”
“这很难说,老堡主这次聚集江南武林中人,长途跋涉,去到北方,就是要击杀侦王,没想到反而会救了那个奸王的儿子,这真是所谓‘天公无意巧安排,阴错阳差为何来。’”
年轻人说着,人已走出马厩长廊,往堡中走去。
在马厩后墙的小王爷玉柱子,听了周胖子的话,心胆欲裂,再也不敢去找周胖子听故事,更不敢返回堡中,一个不满六岁的娃儿,第一个直觉的意念,就是赶快逃跑,而且是越远越好。
于是,小王爷玉柱子一边躲躲藏藏,尽挑没人地方走,他心中没有想到今夜宿于何处,更没有想到饥饿,而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石家堡,而且是越快离开,越安全,离的愈远愈好。
当天交二更的时候,小王爷玉柱子来到一个小镇上,只见镇上人家不多,但却有几家看来像是开大饭店的。小镇不远处,有一条河,似乎是与大江相连,有不少帆船,靠在岸边,只是这时候船家灯火已熄,岸上无人行走,就连那个小镇上,也没有人影,只有几条老狗,冲着他一阵狂叫,增加玉柱子的恐惧感而已。
也就在这时候,小王爷玉柱子有些彷徨了,他真的想大哭一场,但他也想到,如果是在京中,他要是痛哭一场,一定会有不少人挨骂,然而现在要是痛哭,必然招来自己被骂的下场,于是,他忍住了。
如今,是他第二次觉着肚子不舒服,第一次,是在滚滚的黄河中,直到那一碗面下肚,才觉着好过些,现在,他又有点那种感觉,那种饿的感觉。
饿,加上累,使得小王爷玉柱子脚步开始踉跄,就在他快要走出那个小镇的时候,这才看到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有灯光,不自觉的,他走了过去,隔着门缝,往里面一瞧,原来是个饭店,只是好大的一间店房中,只有正中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虬须黑汉,正喝着酒,在他的桌边,靠放了一把粗光闪亮的钢叉,只见那两只叉尖,在烛光一闪一闪中,不停的冷芒打闪。
看着屋里黑汉边撕着肉往嘴巴塞,一边举碗猛喝酒,老远的,一个店伙计,靠在柜抬直瞧。
突然,只见那个正在吃喝的黑汉,“嗯”了一声,左手卤肉块,右手酒碗,俱停在半空中,双目怒睁,看向店门,冷然地说:“朋友,进来吧!就算你光只是喘着大气,也休想瞒得过我‘黑豹子’任冲的双耳。”
“黑豹子”任冲话一落,以为必然来人会推门而入,那里想得到,等了一阵,竟无一点动静,但他自信绝不会听错,于是,他又冷笑一声,说:“敢情是要叫我任某替你开门不成?”
说着,就对柜台边的店伙计说:“有客人上门,你该去替客人开门了。”
店伙计咧嘴哈腰笑道:“大爷,你看这是什么时辰了,哪还有人上门?准是大爷酒喝多了。”店伙计话刚说完,只见“黑豹子”任冲一个提纵,人已落在大门后面,只见他暴伸右手,一拉门闩,两扇大门已应手而开。
紧接着,他“嗯”了一声,怒目环视外面,不由也是一怔,心想:难道真的是酒喝多了?
一面抬步跨出大门,四下一看,这才发觉这饭店的外面墙角地上,躺了一个小孩子。
原来当小王爷玉柱子,感到精疲力竭的时候,萎顿地跌坐在地上,加之极度疲倦,这才沉沉睡去。
但也就是这么一点跌坐的响音,却已惊动店中喝酒的“黑豹子”任冲。
任冲一看到地上的小王爷玉柱子,不由也是一惊,心中骂道:“这个孩子的父母,也太粗心大意,孩子竟然会失落在此地,像这庐山七丈峰附近,常有虎豹出没,一旦遇上,那还了得?”
心念间,伸手抱起熟睡在地上的小王爷玉柱子,急步走入店中。
店伙计一看,也是大吃一惊,急忙走过来看是谁家的孩子。
但他一阵细看之后,摇摇头说:“不是我们这儿的小孩。”
要知道七丈峰前的小镇,住户并不多,谁家有些什么人,店伙计自是一清二楚。
“黑豹子”任冲一听,不由奇道:“难道这娃儿是外地来的不成!”
一面说着,就在小王爷脸上轻拍了两下。
但小王爷玉柱子,实在太累了,竟然没有醒过来。
“黑豹子”任冲扭头对店伙计说:“本来我要连夜上路,可是我看这孩子,一副讨人喜欢的长相,怪惹人怜的,干脆,你去替我弄间房,让这孩子好好睡一觉。”
举着油灯,店伙计把“黑豹子”任冲,领到店房后院厢房,也不再多说,急忙退出,赶着去睡大头觉了。
望着沉睡中的小王爷玉柱子,“黑豹子”任冲不住地点头,自言自语,说:“真是一副好骨架,如能加以精雕细琢,必可成为大器。”
然而,这时候的小王爷玉柱子,却正在神游四海,他梦见爹娘正在向他招手,但却有个头大无比的恶魔,张牙舞爪,挡住他的去路,使他只能听到父母那种渴切的,狂挥着双手,呼天抢地的嘶叫,而无法投入他们的怀抱,眼看着恶魔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把自己吃掉,也就在自己上天无路,人地无门,无法躲过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妈!”
就见他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揉着双眼,怔怔的,惊魂未定地看着身边的黑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只见灯影下,这大汉的一张黑脸,其大如冬瓜,鼻尖朝天,双目神光炯炯,一部寸许长的络腮胡须,黑呼呼的贴在脸上,隐隐露出那张大嘴巴。戴了一顶蓝色爪皮帽,左边却插了一朵黄绒花,蓝大褂,套在长衫上,却又在肩头背了个布袋,如果不是露出一副笑脸,那样子还真像梦中的那个恶魔。
透着蹊跷的眼神,小王爷玉柱子期期艾艾的,说:“你……你……是……谁?”
“娃儿!别怕,先别问我是谁,我只问你,你可是此地人?”
小王爷玉子摇摇头。
伸手抓络腮胡须,发出一阵一阵“噢噢”响声,“黑豹子”任冲大眼一眯,又问:“那你家在哪儿?”
在哪儿?
又是一阵摇头。
任冲有些糊涂,说:“难道你没有家了?”
“小王爷”玉柱子这才点点头。
“可是看你这身打扮,不像个没家的孩子。”任冲在一阵思索之后,就着床沿坐下来,小声又问:“你既然无家可归,愿不愿跟我去山里住?”
“小王爷”玉柱子如今是又饥又饿,又疲倦,一听这个大黑个子,要带他往山里去住,自是愿意,立刻点点头。
于是,“黑豹子”任冲笑啦,大巴掌一伸,放在小王爷的肩头,一面端详着,说:“好!跟我到大深山去住,那儿既清静,又好玩,保准你一去会喜欢。”
说着,又问道:“看样子,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拿去。”说着,转身走出房门。
不多一会儿,“黑豹子”任冲已拿了一个大碗,碗中盛的尽是碎肉拌肉汁,还在冒着热气。
小王爷玉柱子一看吃的来到,也不再犹疑,伸手接过大碗,津津有味的,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这情形,使得一旁的“黑豹子”任冲,哈哈笑了起来,一面问:“你叫什么名字?”
抹抹嘴巴,小王爷回道:“我叫玉柱子。”
“玉柱子!玉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