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老叫化 [5]
舒三喜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夜才出了那件大事,我们全到那酒店里去,固然太显眼,而且今日之会,要大家畅言无忌才好,如到那里去,便要且食蛤蜊开口不得了,岂不无趣,至于你怕上下不便,那全有我咧。”
说罢径去,不多会便取来三五根极长纤绳,把绳结好,一头系在崖上一株老树上,一头垂了下去,一看已到水面,笑了一笑,双手握牢长绳滑将下去,转瞬便到崖下,把手一招,唤来附近一条渔船,一跃登船而去,就用那条船,在各处兜了一转,先将应用物件和酒肉菜蔬一一吊上崖来,全安置好了,自己仍然滑绳而下,大笑道:“诸位权且少坐,我这就去请客咧!”
众人这时全在崖上,一见他上下如飞,半点老态俱无,简直像一只灵猿一般,不由全赞叹不已,彭天柱也只有睁大了眼睛看着,把那大铁扇一拍道:“这老叫化子真有一手,要论这个我可服输咧。”
只有肯堂不由微慨道:“此君不但文武全才,便这一身功夫也没有地方去找,如今却任其埋没江湖,真未免太可惜了。”
独臂大师也太息道:“岂但舒檀樾而已,今日在座诸位,谁不是各怀绝艺?只可惜大好河山已沦异族,竟无用武之地咧。”
众人闻言,不觉都有点黯然,闲眺之下,不多会,便见那条渔船又到了崖下,船头和船艄上,各站着三四个人,那谢五娘,白发盈颠,一身青布衣裙,正站在船头上和舒三喜在说着话,似在相互谦逊,半晌之后,忽然向崖上福了一福,蓦地里一个白鹤升天,拔起二丈来高,右手一伸,握牢那根绳子,单臂伸直,便似一个纸人也似的,在空中悬得毕直,接着左手也一握那绳子,又窜上来丈余,哧,哧,哧,一直几下便到了崖上,看着独臂大师叩拜在地道:“贱妾幸蒙长公土允许皈依,以后便是门下,还望不时训诲,只要有驱使.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独臂大师连忙扶起道:“女侠当世奇人,嘉定一战,不让须眉,实为我辈争光不少,老衲自来江南即欲相邀,只因遁迹已久,恐有未便,现在既承不弃,许共大事,何须如此客气。”
谢五娘方想再拜下去,却撑不住独臂大师那条枯瘠手臂,便如生铁铸成一般,分毫也挣扎不得,方知大师内功潜力已臻化境,果然名不虚传,只得逊谢着站了起来,众人一一见礼,再看那崖下时,魏思明解壮飞二人也衔头接尾攀绳而上,忙又分别见礼,这时,那崖下的飞天神驼裴老幺,一见三人全已先后上了崖,忙携了魏承志从后艄走向船头,向舒三喜道:“小人承你老人家相邀,决不敢逞能,但是小主人委实功夫还差,诚恐有失,只有由小人携带上去了。”
舒三喜大笑道:“我已答应收你做师弟,你为什么还要这等称呼?平白的又客气做什么?你瞧人家何等爽快,还不快些上,我是主人还有事咧。”
那飞天神驼,又把手一拱,左手一把挟着魏承志道:“你别害怕,全有我咧。”
说着,也是右手单臂握绳,却把一只右腿在那绳上一绕,借劲使劲,右手再一拉一松,一下便上去六七尺,再拉着绳子仍是手脚并用,一会儿便也到了崖上,彭天柱不禁右手捏扇把左手大拇指一竖道:“老驼子,你真好俊功夫,一只手挟着一个大活人,一只手能从这条绳子上来,我活了这么大年纪,真还没见过咧。”
飞天神驼放下魏承志正在谦逊,猛听崖上崖下,齐声喝了一声大采。再看时,原来舒三喜,从船头上凭空一下窜起二丈来高,也是单手一握绳子,猛一使劲又飞起丈余,却不再找那绳子,只在崖下峭壁上蹬了一脚,便又窜上来,一路手脚并用,便似一条绝大壁虎,缘壁直上,一直到了崖下丈余,才又单手一握那条绳子翻了上来。相见之下,一面互相见礼,一面称赞不已,舒三喜大笑道:“我不过因为各位外客均已上来,老师父和各位长老又相候已久,所以也跟着上来,只为了图一个快,其实并非卖弄功夫,如论这点末技,不用说在老师父面前决不敢班门弄斧,便有肯堂先生和孤峰上人二位在此,我也不免贻笑大方咧。”
彭天柱蓦然把那把大铁扇一收,向肯堂作了一个揖道:“在老师父面前,我决不敢放肆,请他老人家露一手,闻得老先生内家功夫也到了绝顶,既然这位老叫化子如此说法,你能赏脸,也给我们开开眼界吗?”
肯堂笑道:“我是一个老书生,对于武技纵然略知一二,也不过做一个书剑飘零的幌子而已,诸位都是大行家,你怎么也听起舒兄溢美的话来?”
彭天柱大嚷道:“那不行,你别冤我,老叫化向来不肯轻易服人,你要说没有一手,教出来的门生,还不会那样名动九城,声振江湖咧,我们家里人不说,你要不露上一手、那我在这新来的各位好朋友面前怎么下得去咧?”
肯堂眉头一皱道:“你教我怎样露这一手咧?在诸位老兄弟面前逢场作戏无妨,这里还有外客在此,你不太苦人所难吗?”
彭天柱将脑袋一偏,猛瞅崖下大笑道:“那我不管,你只要也从崖上下去然后再上来便行咧。”
肯堂连连摇头,先看了舒三喜一眼道:“全是你闹出来的,如今遇上这块魔,不依不饶,你看怎么办咧?”
舒三喜大笑迈:“你问我怎么办,我那是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能有这位彭大哥这么一说,又叫作正合鄙意,你老人家瞧着办吧!”
肯堂一看谢魏解裴各人,不由笑道:“好,好,好,你也居然帮着老彭逼起我来,这是存心要我在新朋友面前丢人了。”
说罢,先向崖下略一张望,然后向众人把手一拱道:“这是这位大王爷和老叫化逼出来的,诸位还请谅我,献丑了。”
说罢,蓦就崖边起步,平窜出去,便似轻燕离巢,向湖中飞掠而下,一个头下脚上的架式,又连长衣也未脱,但见罗抉凌空微扬,大袖当风轻举,两只朱履左右分开,一转眼已经下去十丈开外,倏然身子在空中一旋,一个神龙掉尾,趁下降之势,掉转身来,又向崖下一窜,已到那只渔船上面,猛然双足向下一翻,轻轻落在船篷上,只将身子弹了一弹,那身法之美妙轻快,简直将众人看得呆了,连喝彩也忘了,蓦见肯堂站在船上,略一调匀呼吸,又向上-窜,便是二丈开外,左脚一踹右脚面,双手一分一按,又上来丈余,接着,又一提气,仍用辘轳跷功夫,再窜上来七八尺,右手三指一捏那条长绳大笑道:“我说不行,果然要丢人给新朋友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