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无头交易 [4]
古二少爷呆立在原地。
这分明是诚心相助,极大的人情,会是谁?
水到渠自成,暗示了什么?小老头言行怪异,他这句话绝非无的放矢,信口开河,他强调是一句要紧的话。他说是受人之托,到底是受谁之托?为什么不索兴相告留了条尾巴,这当中又有什么文章?在节骨眼上留一手,似乎是江湖人的通病,龙已绘成,就只差眼睛上那一点,使得人心痒难搔。
古二少爷心里有一千个“为什么”?
他的意念又回到了妙香君身上,她突然发狂,为的又是什么?这当中似乎藏了一个极大的秘密,但却教人无从分析起,她的身世背景太复杂,遭遇也离奇,行为却又太怪诞,这可能只有段小川明白,但他偏不肯提供更多的线索。本来可以不再管这档事,事情偏又往身上压来,欲罢不能,怪的是花灵竟然也束手无策,是真还是假?
由花灵他又联想到段巧婵,一个有个性又具灵慧的好女子,她已随父母退出江湖,今后还能相见么?相见又如何?
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最难抛弃躲避,像一根剪不断理还乱的丝,永远缠绕心头,时间和距离都不能使它解脱。
凄风吹过,衰草拂冢。
古二少爷打从心底感到一丝寒意,他茫然地挪动脚步,朝坟场外挪去,脑海由紊乱而成了一片空白。问题想不透干脆不去想,想了徒自伤神,小老头的一句“水到渠自成”又在耳边响起,等待吧!
古二少爷投了店,他在等待——
等待妙香君的婚期。
等待“招魂催生鼓”实践他的诺言。
等待……
他已没有继续奔波的必要,因为一切都已到了最后揭晓的阶段,无法预测结果,也无法知道变数,但目前除了等待似乎已无着力之处。
明月当空,他带着微醺,在窗边独坐赏月,冥想着古老的传说故事,嫦娥奔月,吴刚伐桂,还有那捣药的玉兔,悠然神游太虚,心头升起一缕超脱之感,似乎他已不再是一个刀光剑影染血腥的武士,沉浸在一片祥和里。幻觉里,嫦娥离月凌空冉冉飞来,嫦娥的脸是花灵,但一下子又变成了段巧蝉——丁大小姐。
“咯咯!”房门起了剥啄声。
古二少爷突然被拉回现实里。
“谁?”
“是我!”
“哦?花灵,门没上栓,进来吧!”
花灵推门而入,反手掩上房门,带来了一阵香风。
“坐吧!”古二少爷指了指旁边的空椅。
花灵落座,姿态很美。
“赏月何不熄了灯?”
“不必,灯在里,月在外,互不相干。”微一莞尔,又补充着道:“熄了灯,岂非只见月而不见人?”
“人,谁?”
“你呀!”
“哈,二少爷,我头一次听到你说这种动听的话,看来你兴致极好,怎么,窝心的事都解决了?”
“可以说是,但还差那么一点。”
“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
“香君姐的怪病在一阵剧烈发作之后,人突然清醒了许多,能认人,叫得出名字,也能正确应付,居然要准姐夫门士英陪她喝酒,真是谢天谢地。”愉悦地笑了笑。“所差的一点是完成嘉礼,我就完全安心了。”
“嗯!”古二少爷点点头。“我会去叨扰一杯喜酒。对了,大媒的事怎么说?”
“家师为媒证,世伯充当主婚人。”
“噢!”古二少爷心中一动。“你那世伯既然充当主婚人,他该不会仍然戴着蒙面巾吧?”他急欲一睹“天煞星”的庐山真面目。这名震江湖的杀手巨盗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另外,他也担心妙香君会不会又生变数。
“这个……我想,应该是以真面主持。”
“香君接受这门亲事?”
“当然,她已经怀了身孕,同时……门士英原本就是她当初心许的对象,她当然欣然接受,为什么问这个?”
“随口问问而已,没特别的意思。”
“喜事不铺张,主要目的是完成礼数。也不宴客,如果一定说有客人,只有你,玄玄和妙妙,再就是……我娘,门士英本身也没亲人,所以……就这样。”花灵郑重其事地说,同时也掩不住内心欢悦之情,仿佛她已经沾了这份喜气。
“你说……令堂也要参予,那令尊呢?”
“不一定。”
古二少爷有些纳闷,但不便追根究底。
“也许……会来也说不定。”花灵期期艾艾地加上一句。其实这句跟不一定是同一语义,多余,但她没觉察,这显示她有心事。
“不顾虑庄亦扬会来搅局么?”古二少爷故意问。
“这已经有万全的安排,他如果现身便是自投罗网,所有的人还巴不得他现身呢!”花灵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古二少爷心里有数,这场喜事可能不会顺利,庄亦扬早已埋骨荒匠,大家心日中认定的庄亦扬其实是闻天浩的化身,闻天浩豺狼之心,什么泯灭人性的事都做得出来,他不会轻易放过妙香君和门士英的。而门土英义居心叵测,他明知妙香君一再被化身庄亦扬的闻天浩亏辱,妙香料的身孕极可能不是他的种,而他却愿意接受。这当中便有不可知的变数,这门亲事值得担忧,但现在又不能点破。
蓦然,一条人影出现在窗口对过的屋脊上,花灵是侧坐,没看到,但古二少爷却发觉了,顿时心中一动。
“花灵,我有客人找上门了。”
“客人?”花灵下意识地望了下房门。
人影消失。
“对,我必须去会他,你在这里坐还是……”
“我怎么一点也没……”花灵满面狐疑之色。
“我没骗你,对方在窗外现了下形便走了。”
“我不能跟你去么?”
“最好不要,目前情况不明。”
“好,我在这里等你,等不到我自己会走。”
“那我走了!”古二少爷起身,穿窗飞掠而去。
野地草坪。
古二少爷面对假的庄亦扬,他有一种揭开对方真面目的冲动,但心念几转之后,终于暂时按捺了下来,第一,对方的动机不明。第二,这狼子诡计多端,——一旦揭穿了他的身份,反而促使他改弦易辙。第三,那小老头所说的未必百分之百是实,万一又是一个阴谋,自己便算栽了,等撂倒他了,面巾一揭,真假立判,这才算稳当。
“姓庄的,今晚看来你是准备结帐了?”
“对,不过不是你想象中的结法。”
“怎么说?”古二少爷可是步步为营,一大意便会上当。这种经验已经够多了,对会耍阴谋的人非谨慎不可。
“在下不想再跟你敌对下去。”
“化敌为友?”
“正是这句话。”
“嘿!”古二少爷冷笑了一声。“只可惜我们永远不能成为朋友,否则武林中便没有正义和公理了。”
“二少爷,冤家宜解不宜结。”
“这结已经是个死结,解不开。”
“僵持下去对你我都没好处。”
“总有一方会有好处的。”
“你有自信能取在下的性命?”
“一个武士最要紧的便是自信。”
“如果在下不想跟你动手呢?”
“那是你的事,本人锄奸除恶的原则永不改变。”
“非动武不可?”
“对!”古二少爷抖了抖手中藤鞭。“亮剑吧,多一个字都不必说,你以诡计把本人迫下断岩,本人不死便注定了你该亡。”
“呛!”地一声,金剑出鞘,月光下寒气迫人。
“二少爷,最后一句话,你真的不改变主意?”
“绝不改变,准备保命吧!”最后一个吧字离口,鞭已攻出,这不是比武较技,古二少爷不再固守不先出手的原则,对付这等险恶小人不需要留任何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