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多指遭折腕 虎穴走蛟龙 [1]
天狼会主根本不是一个女人。
这是一间很奇特的书房。
它有一般书房的两倍大,但整个房里除了一张石床,一张书桌,两张竹椅,以及几幅山水字画之外,几乎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陈设。
大门,轻轻开启,轻轻关闭,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见到开门关门的人。
墙角板壁上悬着一盏莱油灯,灯光微弱得像一小蓬发亮的黄雾。
这蓬黄雾下面的石床,盘膝坐着一名灰衣人。
宽大的房间,简陋的家具,自动启闭的房门,如磷灯光,这种种本来就予人以一种极不舒适的感觉。
等花十八被金四郎挟持着走过去,于灯光下看清楚了灰衣人的面貌之后,更使花十八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场恶梦是不是被带上了像劝世文中所说的森罗殿?
灰衣人在朝她点头微笑。
花十八几乎想闭上眼睛。
她形容不出这个灰衣人的长相,也看不出有多大年岁。她知道,如果她这时拿一把刀,对准这人心窝戳下去,当刀子拔出时,上面一定很难发现血渍。
这个人身上几乎一滴血也没。
他的面孔像张纸糊起来的,黄中泛灰,嘴唇也是同一颜色。跟传说中的僵尸鬼,差不多完全一模一样。
这人真的就是天狼会主?
金四郎微微躬身道:“卑属本来不敢在这个时候惊动会主,但又怕耽搁太久,如意坊那边也许已经……”
他说这些话时,已将花十八往一旁推开,既未点上花十八的穴道,也未采取任何防范措施。这无异表示,只要进了这间房子,便如进了铁打的牢笼一般,任你有通天之能,也不担心你会作怪!
花十八是个心细如发的女人,当然想得通其中的道理。
所以,她尽管手脚已获自由,却无蠢动的打算。
她必须等待一个更有利和更有把握的机会。
只听得一个和悦的声音道:“没有关系,今晚的功课,我已经做完了。”
这个声音不仅柔和悦耳,而且充满了一股男性特有的磁性魅力。花十八不觉微微一愕!
这是谁在说话?
屋子里全部只有三个人,怎么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听来完全陌生的声音?
她抬起头,正待去找这个说话的人,游目所及,不禁当场一怔,几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灰衣人盘膝坐在大床上,姿势一点没有改变,但看上去却仿佛已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刚才面目惨白怕人的僵尸,如今竟变成了一名英气勃勃的美男子!
现在,花十八完全明白过来了。
她不但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同时也明白了魔鞭左天斗说他三次晋见这位天狼会主,三次见到的形象都不相同的原因何在。
原来这位天狼会主已练成了一种邪恶而可怕的武功。
这种武功,虽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外形,但显然随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音调、肤色和气质。
这种情形之下,如果再加上一副充满神秘意味的金色面具,当然会使人对他真正身份感到混淆。
花十八如今感到迷惑的另一个问题是:这位天狼会主在接见自己的心腹部属时,既然都要戴着面具,何以当着她这个外人反而会以真面目相示?
难道难道这正意味着对方已不担心她还有活着出去,泄露秘密的机会?
花十八想到这里,不由得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公冶长。
公冶长如今在哪里?
公冶长设计之初,有没有想到她或有落入敌手之可能?
如果公冶长已想到了这一点,他将以什么方法来搭救她?
如果公冶长当初没有想到这一点,如今见她久久不归,会不会想到她已遭遇意外,正派人四处找寻她?
那些找她的人,会不会找来这里?
公冶长如今在哪里?
公冶长如今正躺在血观音胡八姑的卧床前,背上插着三支追魂钉。
两名天狼弟子提来两盏大马灯,堂屋里登时大放光明。
胡八姑向两人吩咐道:“马灯交给两个丫头,你们一个去准备酒菜,为苗长老庆功;一个去联络杨长老,看他们有没有逮着薛长空那个小子,如果逮到了,快点押回来。”
两名天狼弟子交出马灯,欣然领命而去。
胡八姑又转向多指先生苗箭道:“那小子一躺下就没有声息,是不是已经翘掉了?”
多指先生哈哈大笑道:“你又没说要留活口,本座当然要拣他小子要命的部位招呼。”
胡八姑点点头道:“这小子刁钻如狐,捷猛如豹,趁早解决掉了也好。”
多指先生以脚尖将公冶长的身子拨动了一下,然后弯下腰去笑道:“本座的追魂钉,平均要八钱银一支,可舍不得用来陪葬你这小子。”
胡八姑笑道:“你瞧你多小气!”
以一位天狼长老的身份来说,这位多指先生,的确太小气了些。
为组织中去掉一个像龙剑公冶长这样的敌人,日后叙起功劳来,黄金恐怕都要用担挑,区区几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多指先生苗箭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天狼八老中,他是生活最俭朴的一个。虽然他可以像血观音和酒肉和尚等人一样的挥霍享受,但他从不在必要的开支之外,多浪费一分一厘。
他不嫖不赌,虽然喜欢喝几杯,但是很有节制,而且从不上酒楼买醉。
有人说他这种性格跟他练的武功有关。
因为一个人若要保持耳目聪明,双手灵巧稳定,起居就必须要有规律。
这种猜测,的确言之成理。
只是事实上却不尽然。
事实上,练武的人,无论你练的是哪一门武功,如要想艺业精进,功力常处巅峰状态,谁都不能放纵自己的生活!
这位多指先生之所以如此俭朴,只有血观音胡八姑晓得什么原因。
天狼八老待遇相等,这位多指先生尽管个人花费有限,但从未向会方少支一文;他领的银子,全进了银库。
他私人的银库。
这便是这位多指先生惟一的癖好:银子不怕多,但只限于聚集和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