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鬼脸婆 [7]
“什么纠纷?”
“一言难尽。”
“什么,施大侠刚才说施小兄弟是七星堡脱身出来的?”
“是的。”
“人救出来的?抑或是凭他自己?”
“这只有堡主知道,但他没有公布。”
“噢,我们只顾说话,可将为我们解窘的那位朋友忘了呢!”
“独目叟?”
“真是个谜样的人!”
于是,施师爷和迷娘停止谈话,一同向司徒烈走来。
走近司徒烈,二人同时低声惊呼道:“啊啊,他老人家伤得这样重?”
原来他俩发现一幕骇人的景象。
司徒烈和迷娘交谈虽有盏茶之久,但当他俩谈罢走向司徒烈一之时,他俩愕然发现,那个谜样的眇目驼背老人,隔了这么一段长的时间,竟然仍旧一动不动地挺立在原来的地方!
他望着前方。
他在微笑着。
他俩急步走近,这才看出,老人的眼神涣散无光,他望的地方并没有半个人影,老人的微笑,也只是一种肌肉的痉挛,他,眇目驼背老人,说得明确一点,已经失去知觉了。
以施师爷和迷娘这两位武林高手在武功上的造就,当然立即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迷娘低声道:“啊,他脱力了。”
施师爷不禁皱眉道:?此人哪来的这股坚毅忍力?”
“他的功力实在不及鬼脸婆。”
“但鬼脸婆的忍力却不及此人之半。”
“别说鬼脸婆,若是换上我们两个,恐怕也是差得很远呢。”
“你看,他已全身麻木了,竟仍能昂然挺立,这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迷娘喃喃地道:“此人的意志,一定受过可怕的磨炼。”
施师爷点点头,同时发出了一声同情的叹息。
施师爷在司徒烈脸上仔细地查察了半晌,然后一手托住司徒烈颈后,一手抱住司徒烈双腿,朝迷娘点点头,领先将司徒烈抱上那辆篷车。
上了车,迷娘道:“施大侠,你为他治理吧,我有点事想先走一步。”
施师爷默然点点头。
迷娘又朝不省人事的司徒烈望了一眼,探步跨出车厢。迷娘下了车,又向车厢边沿伸出那张蒙着一幅黑纱的脸,朝施师爷以一种含着责备意味的语气,冷冷地道:“魔魔儒侠,假如我们有幸还能相见,上官倩不希望她见到的,仍是七星堡的一位师爷!”
迷娘说罢,头也不回地飘然策马而去。
施师爷的头,深深垂下,直到迷娘的蹄声消失,他才像说给自己听似地低声道:“是的女侠……希望……如此。”
这时,那个戆直的车夫,探头进来问道:“老爷子,是不是这就上路?”
施师爷微微一惊,恍若刚自梦中惊醒。
他摇摇头。表示了对车夫的回答。然后他坐直身子,深深地吸进一口气,调和了本身真元,将真气引向双掌,开始在司徒烈周身的各处要穴,缓缓推拿起来。这种功夫,足足行了顿饭之久。
司徒烈的脸色逐渐红润,而施师爷的脸色,却反而逐渐苍白起来。
又是顿饭之久,司徒烈轻啊一声,苏醒过来。
施师爷忙将一颗红色药丸纳入司徒烈微张的口中,同时,顺手点了司徒烈的睡穴,司徒烈复又沉沉睡去。
施师爷松出了一口大气,高声朝前座招呼道:“伙计,上路啦!”
车轮辘辘,一路上,施师爷支颐纳罕道:“这位独目老人哪来的这副洁白美好的牙齿?”
车到蓝关,天色已黑,施师爷下车买了两包吃食,两瓶酒,一份交给车夫,并向车夫道:“伙计,我们要赶夜路,你拿了这个到里面歇歇,这趟夜车我来赶。”
车夫瞪大双眼,诧异地道:“赶夜路您行,老爷子恐怕……”
施师爷笑笑道:“这个你别管,你到前面替两匹马上上料吧。”
第二天朝南,第三天抵达华阴,司徒烈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抵达华阴之后,施师爷找好客栈,然后加赏打发了车夫,他将司徒烈抱进卧房,然后为司徒烈活开穴道。司徒烈穴道虽活,神智一时尚未全复,迷糊地大喊道:“好饿呀,我的天!”施师爷轻轻拍他一把,含笑道:“醒醒,我都准备好了。”
司徒烈闻声猛然睁开眼皮,他朝施师爷望了很久,然后揉了揉眼皮,再看,这样,他总算相信了他的眼睛。
“你?”他诧异地问道:“鬼脸婆走了么?”
施师爷微笑道:“走了,走了两天了!”
“啊!”
“这里是华阴富安客栈。”
“华阴?我们到了?”
“我们到了。”
“这两天我一直在睡?”
“起初不是。”
“是呀!起初我觉得周身血气翻涌,唔,那鬼婆子真厉害,老实说,再有一掌,我就完定了!后来,我的痛苦突然渐渐消失,我感到浑身轻飘飘的直想飞,我跟自己说道:管他去,飞就飞吧!于是,我飞了,越飞越高,最后,浑身一松,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司徒烈娓娓而谈。
施师爷奇怪地暗忖道:“这个独目叟看样子也非等闲之辈,怎的还是这样天真?”
司徒烈见施师爷忽陷沉思,不禁问道:“施大侠,你在想什么?”
施师爷笑了笑,道:“你饿了,我们边吃边谈吧。”
二人来到前厅,一席丰盛的酒席业已摆好……
司徒烈看了看酒菜,高兴地道:“好,好极了,施大侠,这伯要破费您不少银子吧?”
施师爷笑道:“有限得很。”
司徒烈探手入怀,一面说道:“对了,我这儿还有您的银子。”
施师爷摇手笑道:“我并不富有,我已拿来兑了散银,车夫的赏钱就是那上面开发的。”
二人相将入座,司徒烈因为饿得太厉害,向施师爷述明了一番,便即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起来。刹那功夫,一桌菜肴,便给他吃去十之七八。他仰颈吸进一大杯酒,然后嘘出一口大气,摇摇头笑道:“这一下可将两天的损失全给补上啦!”
施师爷突然问道:“您老一向于何处行道?”
这一问,有如早秋凉风,司徒烈给骤然吹醒。
在此之前,司徒烈几乎忘记了他自己目前的身份,他和施师爷对答,差不多抱的是在七星塔顶品茗对奕的那种心情,他不禁奇怪起来,暗忖道:怎么?他们竟没有认出我使的那两次‘游龙吼’?
司徒烈定了一下神,然后以一种可进可退的含蓄口吻向施师爷笑着反问道:“难道施大侠没在老朽那两招上猜出一点端倪?”
施师爷摇头笑道:“恕施某口直,您老那两招似乎意在拼力,并不成为一种真正家数,说得明白点,您老好像和施某处境相同,对自己武学,始终不太愿意被人知道似的!”
“那么,这样说来,施大侠现在还不知道老朽的真正身份喽?”
施师爷陪吃一惊。心想:真怪,这种语气几乎和我在逍遥村对那灰衣蒙面人所说的相仿,难道这老头子身上也负有跟我施天青情形相同的苦衷?
“是的。”
施师爷双目注视司徒烈之面,微微点头回答。
司徒烈抵受不住施师爷那付灼灼逼人的锐利目光,低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改变话题道:
“噢,施大侠,那位上官女侠呢?”
“她走了。”
施师爷见司徒烈提到迷娘,双目中精光立黯,神情也显得骤然松懈。
“听他语气,瞧他神情”,司徒烈暗忖道:‘难道…他已经爱上了她?’他不禁点点头,又想:‘唔……像他们俩,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谁知,苍天弄人,今后情海波泛,结局全在吾人意料之外!……后话毋须先提。
司徒烈觉得,话题又得换一换了,于是他道:“施大侠,您刚才是说,我,老朽,不支倒地了?”
施师爷的神采重新焕发起来。
“您没有!”他有力道:“您老真是施某人生平仅见的,宁折不挠的好强之人!噢,您老如何称呼,可否见示?”
“我姓史,施大侠就喊老朽一声独目叟吧!”
“噢,史前辈,你那一场打得真漂亮!坦率一点说,我们都知道,鬼脸婆的功力实在不在您老之下。但是,结果却是她先罢手,在武言武,一场比试有了此等结局,你老便算占了赢面!施某人得郑重于此向您老补致谢意,因为,若非您老及时出面,施某碰上这种强硬对手,势必……。”
施师爷说至此处,突然打住。
司徒烈不肯错过机会,紧迫着问道:“施大侠势必如何?”
“史前辈侠义照人,施某也毋庸隐讳了!”施师爷叹了一口气道:“像鬼脸婆那等高手,再加上她那根威震武林的鸠头杖,施某如不以不愿示人的本门武学应付,一定无法过关,假如那样做了,实非施某人本意所愿!”
“这样说来”,司徒烈紧接着道:“施侠的本门武学是剑术了?”
施师爷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默默地端起一只满杯,一吸而尽。
二人开始沉默起来。
司徒烈暗暗盘算,他知道,不论施师爷对他目前这副容貌所代表的独目叟如何感激,但表面上他俩始终是种初交,而且,他给施师爷的观感相当神秘,在这种情形之下,如欲施师爷倾心相诉心底隐秘,实在是万不可能。
假如,他再问下去,就显得有点不智了。
最后,司徒烈以为,只有走另一条路子,施师爷或许有说出真情的可能。那便是:他得立即恢复他在七星堡中的身分,还原为施力!
司徒烈想定,毅然立起身来,向施师爷道:“施大侠,半炷香之后,请进后院,老朽有话说。”
施师爷点点头。
司徒烈返身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