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 - [展飞]

第七回  绦金索难缚英雄胆  千珍露略表女儿心 [1]

词曰:江山何需哀,百年数轮,不期然又现英华一代。万物繁衍,凭谁问得谁来主宰。春秋冬夏,暑去寒来,自有那勃勃生机,经世不衰。少年老矣,且看新辈儿女,又从头来。

  树林后脚步声犹如巨象,不久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头戴一顶竹篾斗笠,身披一件破破烂烂的玄色披风,左肩上挂着一张黑黝黝的铁弓,右手扶着腰上的剑柄,双目如电,虬须如戟。正是南霁云。

  风堂主虽然年纪不大,但既能在三圣教中坐到堂主的宝座,自非寻常之人,这时见了南霁云,忍不住心头一紧,暗暗道:“此人必是个扎手人物。”

  原来那一天,莫之扬等人越狱出来,在山岗上遇到南霁云,南霁云自行离去。单江、快刀小妞、驼象等人心里纳闷,又加上出狱后本就无事,能结交一个讲义气、有血性的朋友更是江湖人物的心愿,当下折路向东追去。耳中听得南霁云就在前面不远处行路,似是极为悠闲,不时唱一支歌,或发出一声长啸。单江等人加快步伐,但一直追出三四十里地,却还是未能追上南霁云。快刀小妞轻功最好,莫之扬耐力最强,其余几位兄弟却走得累了,班训师做事一向最没耐性,嚷道:“管***什么姓南姓北的,那家伙不过是故弄玄虚,若是他真跟了我们一路,我们几个就算觉察不到,七弟可是秦老爷子的真传徒弟,还会识不破那傻大个子的把戏?”

  他话音未落,忽听头顶一人道:“哪位是秦老爷子的真传徒弟?”班训师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头顶古松上一人飘然落下,正是南霁云。

  南霁云这一现身,单江等人都好生惭愧。单江抱拳一揖道:“在下单江,江湖朋友错称‘八臂铁匠’,不敢请教好汉高姓大名?”

  南八还了一礼,朗声笑道:“人称‘八臂铁匠’,不会打铁,专会放血。在下南霁云,见过各位朋友。”单江等人对南霁云大名早就耳熟能详,这时才知这大汉就是南霁云,不由好生欢喜。

  众人一一通报姓名。轮到莫之扬时,莫之扬想了一想,道:“不知南大哥还记得否?杭州城外,有一个小相公,姓……”

  他话音未落,南霁云喜道:“姓莫名之扬,可是那个小相公么?”

  莫之扬见他竟能记住自己,也喜道:“正是小弟。”心道:“他一生之中见过多少人,却能记住偶尔遇到的一个小相公。难怪南八大名鼎鼎,到底是有过人之处。”

  南霁云上上下下望了莫之扬一眼,道:“他们说的秦老爷子的真传弟子,可是你么?”莫之扬想了一想,道:“南大哥也识得他老人家么?”

  南霁云点头道:“南某对他老人家好生敬重,听说他身陷囹圄,便去打探,谁知正碰上你们越狱,便一路跟来,想打听确切消息……哈哈,早知是小相公,我还用这么麻烦?”

  其时莫之扬已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南霁云叫完“小相公”,也觉得不太合适,对单江等人道:“我有些事要请教各位朋友,坐下谈谈如何?”

  众人正走得极累,均寻石头或草窝坐了。南霁云摸出酒葫芦,道:“我一向带着这个,若是各位朋友不嫌弃,请喝一口解解乏。”单江犹豫一下,接过来喝了一口,递与众人都喝了一两口,又还给南霁云。

  南霁云微微一笑,接过酒葫芦,摇晃一下,道:“这酒是烧刀子,一钱银子就打三葫芦,别看便宜,味道却也不差。”对着嘴一口气将剩酒喝光,抹一把嘴,向莫之扬问道:“莫兄弟,秦老爷子在狱中还康健么?”

  莫之扬略略将秦三惭在狱中情形说过。说到当初秦三惭受审挨打、险些病死之时,南霁云伸掌向坐着的一块石头拍落,怒道:“这安禄山狗贼!”那青岗石不禁他掌力,顿时裂成四五片。南霁云霍然站起,自语道:“秦老爷子,你这是何苦?”

  莫之扬与单江对望一眼,站起身来,走到南霁云身边,问道:“南大哥,小弟想知道,你……你与师父……”

  南霁云叹了口气,道:“莫兄弟,众位朋友,不知几位有没听说过,秦老爷子有位徒弟,姓张名巡,现今是睢阳……”

  正说到这里,忽听远处山坡响起一阵快骑奔走之声。单江等人闻声皆是面色一变,站起身来。南霁云侧耳倾听一会,道:“各位朋友不必慌,这是我带来的兄弟。”撩了一下长袍,重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微微沉吟,似是在想什么心事。班训师性情暴躁,瞅一眼单江,忍不住大声道;“南八南大侠,我听说你是个痛快汉子,说话却怎么这般含含糊糊?方才我七弟问你与秦老爷子有什么干系,你怎么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南霁云笑道:“我说的张巡张大哥,是秦老爷子的记名弟子,现今是睢阳守将,兄弟们想必听说过?”

  莫之扬点头道:“不错,师父他老人家说过张巡张将军是我的十一师兄,可是……可是……”“秃翅斗鸡”罗飞接道:“可是那姓张的却不配做秦老爷子的徒弟,更不配做我七弟的师兄。那年在太原,若不是张巡狗贼引兵捉拿自己的恩师,秦老爷子也不会被擒,我兄弟七人也不会当这许多年的囚犯,受这许多苦!”班训师、驼象接道:“可不是嘛!这等人说起来教人来气,南大侠提他是什么意思?”

  南八叹道:“各位朋友都是性情中人、热血汉子,教南某好生佩服,可是你们都误会张大哥啦。”顿了一顿,接道,“此事说来话长。唉,其实张大哥哪天不在记挂秦老爷子?”

  班训师冷笑一声,道:“我是饿得紧了,再不愿听这些事。大哥,你不是说带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酒的么?”

  南霁云怔了一怔,道:“南某正有事要请教几位朋友,待会儿我做个东道,请各位朋友一起吃杯水酒,不知可否?”

  正尴尬之间,听得马蹄之声渐近,从山坳后转出七骑人马,马上之人身穿甲衣,正是一队官兵。众人一齐变了颜色,快刀小妞张顺冷笑道:“好一个南大侠!”话音未落,腰上快刀已经离鞘,向南霁云当胸刺去。他一招“灵鹤迎客”还未使全,一招“银蛇汲水”便已接上。妙的是这两招之间没有半丝痕迹,仿佛这本就是一招之中的两式。他一出手便用上了上乘刀法,自不是为了在南霁云面前炫耀。南霁云一怔之下,刀已及到胸前。不假思索,脚下一滑,躲开刀路,回手伸出食中两指,向快刀小妞手中长刀夹去。快刀小妞冷哼一声,手腕翻转,将刀刃送上。却听南霁云哈哈一笑,仍向刀锋夹去。指尖甫碰刀锋,中指忽然一缩,变夹为弹,“嗡”的一声,长刀被弹向一边,南霁云借这一弹之力,平平掠出八尺,在一块石头上站定。从快刀小妞出招到南霁云站定,无非是眨两下眼的功夫。这几下以快打快,兔起鹘落,一闪即逝,但个中凶险,却非同小可。南霁云虽是艺高胆大,回想起方才这几下变化,也有点心惊,笑道:“张兄弟好快的刀法。可惜脾气变化比刀法还快,怎的不问青红皂白,挥刀便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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