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章 缘来自是生情时 [4]
雍狷莞尔道:“还有一个老宝货,你尚未曾见过,那才叫宝哩。”
略一寻思。
君仍怜道:“你是指那位任非前辈?”
雍狷道:“一猜就着,等你看到他,就会认识另一种大异其趣的人生观了,任老大的那一套,你无妨多加参酌,但只能褒,不能贬,他可是顶要面子的呢……”
君仍怜与姬秋风相视而笑,在这一刻间,两个历尽沧桑的女人方觉心头宽畅,暂忘愁怀,恍惚里,那股子温馨的感觉竟是越来越浓郁了……
座落在半山腰的这幢小屋,还真不赖,整幢屋子,都用坚实粗浑的原木搭成,除了客堂、膳厅、凉台厨房外,尚有四间寝室,一间下房。
从外表看,小巧玲珑,踏入屋里,才知地方颇够宽敝。
地板上更铺设着厚厚的羔皮,每个房间里都升起一铜盆炉火,一片暖意中,洋溢着淡淡原木香,人一进来,就被那种舒坦的气分给弄熨贴了。
山的名子称为“白泉”,到也真有一道细小流瀑自岭顶挂落,不是天河倒悬般的浩荡,仅有浙浙沥沥轻纤,水质清例晶莹,在这秋浓霜冷的夜晚,越觉寒气逼人,别有一股烟水凄迷的韵味。
小屋便倚着流瀑之侧建起,人在凉台,仰视玉泉,俯瞰尘莽,景色果然不同凡响,雍狷戏呼为“小破屋”,显见是过贬此间了。
迎着老爹到来,雍狷的那份欣喜兴奋固然不在话下,连任非也激动得眼眶泛红,语带哽咽,在他的感觉里,此番相见,不啻是恍如隔世,他几乎就认为这辈子再也看不到雍狷啦。
对褚泰祥,雍寻自有特异的亲切感,但这孩子在君仍怜与姬秋风跟前,却难免显得拘禁陌生,有些瑟缩不安,可是君仍怜却丝毫不避嫌疑地搂抱着雍寻,所流露出的慈祥眷爱,直如母亲拥着自己的孩子,没有一点牵强矫作。
膳厅里,早已摆妥一桌色香味惧全的酒席,褚泰祥拉开嗓门,兴冲冲的招呼大伙人坐,也是原木钉成的圆桌面,纹轮清晰可见,益显古朴之趣。
任非被让坐首位,依次是雍狷、雍寻、君仍怜、姬秋风,褚泰祥本人打横陪坐,独眼老黄来回端酒送茶,忙得不亦乐乎,十分带劲。
褚泰祥首先举起酒杯。
笑呵呵的道:“今晚上,在这‘白泉山’兄弟我的‘精舍’里,可真是一片喜气,喜从何来呢?一则雍狷这打不死的程咬金再次脱险而归,可庆可贺,二则他父子团聚,重享天伦,三则有佳人光临寒舍,呵呵,蓬荜生辉,三喜相加,便是一片喜气,来来来,各位兄弟姐妹,能不浮一大白?”
雍狷险些憋不住笑出声来,褚泰祥所致的这一番“欢迎词”实在有些不伦不类,言不及义,然则人家的诚心却无置疑,那等喜悦之情,更属由衷。
他一仰脖子先干为敬,抹嘴笑道:“老褚委实是文武全才,不但能打能杀,更且会道,冲着他这一片喜气,满腔热诚,各位兄弟姐妹们,且先尽上一盅再说!”
于是,除了雍寻,大家都把杯中酒饮了,老黄又忙着过来一一斟满,褚泰祥开始伸手让客:“来来,不要客气,各位请用菜,因为是临时搭配,又挪了地场,所以菜式内容不怎么丰富,好在诚意胜九珍,大家吃得开怀就行!””
任非是一马当先,夹了一大块糖肘子塞进嘴里,边嚼边赞:“好味道,又香又嫩,入口酥化,真个老少咸宜、适胃充肠,褚老弟,有你的!”
褚泰祥忙道:“任老,你多吃点,人家一上年纪,胃口就差,不拘什么山珍海味,都只能沾到为止,唯独你老,尚这么健饭能啖,端的是一大福气,别人没得比哪……”
又夹了大片卤牛肉入嘴。
任非咿咿唔唔的道:“我他娘一生命苦,要是连吃都不能吃,活着还有鸟的个意思?好在尚有这么一桩享受,否则呀,早他娘自己拿根绳子吊颈去喽……”
雍狷侧转头去,正想为儿子布菜,但见小寻儿面前的瓷碟里早就堆满了各种菜肴。
君仍怜在不停的往小寻碟中添补,生怕孩子吃不够似的。
这时,姬秋风轻擎酒杯,向雍狷笑盈盈的道:“雍大哥,我敬你这一杯,算是庆祝我们姐妹与你有缘。”
雍狷酒到杯干,同时一照杯底:“谢了,姬姑娘。”
姬秋风轻抿半口酒。
弦外有音的道:“缘来缘去,皆有定数,但愿我们之间,能够缘份久远,而鳏寡孤独,俱有所慰,人生苦短,来日无多,有机会,还得把握珍惜才是……”
把住酒杯,雍狷细细回味姬秋风的话中含意,一时到忘记怎生答复了。
君仍怜体悟到自己义妹的好意,也明白姬秋风用心良苦,却忍不住脸蛋飞红,神情扭怩,她赶忙掩饰似的喝一口酒,然而这口酒因为喝得太急,竟呛得她连声咳嗽起来。
雍狷想也不想的推椅起身,就待过去照顾,不料雍寻反应更快,小家伙立时站到君仍怜背后,捏紧一把小拳头,殷殷勤勤的替她捶起背来。
褚泰祥看在眼里,大为高兴,他冲着雍狷连吃三杯,一边大声吆喝老黄添酒,边意兴遄飞的道:“姬姑娘说得好,有机会就要把握珍惜,雍狷你他娘也老大不小的了,赘着个宝贝儿子,家里没有个娘们主持中馈怎行?你不用人替你捂脚盖被,孩子却须有个人调教关怀,你多想想,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打算!”
雍狷颇为尴尬的打着哈哈:“别瞎扯,老褚,我看你是喝多了……”
褚泰祥脸孔赤如猪肝。
呵呵笑道:“我喝多了?雍狷,三斤烧刀子犹醉不倒我,这才四两老黄酒就把我摆平啦?你不用在那里指东打西,乱以他言,我只叫你心里有数就好!”
雍狷干了一杯酒,眼角瞟向君仍怜,正巧君仍怜的目光也悄悄投了过来,两视线相触,又急忙移开,那种缅腆,竟似小儿女家在眉眼传情了。
任非亦猛灌三盅,并喃喃自语:“该喝该喝,我看这满堂桃红,呃,喜气可不是更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