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剑形情影 [8]
他这句话,听在中原群豪耳中,倒觉“达拉”虽属番僧,尚还有些三宝弟子的气质与意味。
疯侠程百康,忽然凑近达拉面前,正色而道:“大师既认败落,可是愿意遵守诺言吧?”
“达拉”瞪过疯侠一眼,道:“这个当然要遵守的……”言毕,命门人将三个番僧尸首收拾了一下,便就地挖坑埋去。
然后,带同九名僧人,头也不回,向正西方疾奔而去。
疯侠望着番僧离远,向徐玉麟“哈哈”笑道:“老弟,真有你的,今日非但在番僧面前,显露了中原武学,使他们这些目空一切的野和尚,从此不敢小觑中原武林,更给太乙门出了口数百年来的冤气!”
徐玉麟应道:“老哥哥,你先别给小弟戴高帽子,今日之事,看来到此已经结束,可是我想密宗僧侣们,绝不会善罢甘休,说不走会因小弟一时冲动,为中原武林同道与西域番僧之间,造成莫大纠纷哩,那时……”
他说到这里,忽然把话语停止,走向“武相”古之洞问道:“古老前辈风尘仆仆,不知所为何事?”
古之洞向徐玉麟附耳说了几句话后,便对疯侠等人,一一作别,与马大嫂登上“死亡之车”,绿云长鞭挥动,健马放步疾驰,绝尘离去。
偃师城。
此时月挂中天,寒风飘飘,清辉下一片寂然!
在城西关的一家客店里,蓦地飞起一团庞大黑影,疾如行云流水,向着正南方向闪电般逝去。
就在这月华满天,寒风冷露的静夜中,这团乌云似的黑影,出豫经鄂,到达了湘境洞庭湖的上空。
月光下,浩渺姻波三百余里的洞庭湖,别是一番景色!
那团黑影在湖上盘旋了一匝,迳向君山泻落。
本约已是四更天气,万籁无声,空山寂寂,树影婆娑,月华满地,寂寥中不时吹过阵阵寒风,分外凄冷苍凉!
在一处小小的山坳里,白猿秀士徐玉麟带着灵猿狒狒跃下神鹰“天云”,由怀中摸出从欧阳青身上搜到的那方绢帕,藉昏黄的月光,仔细端详了一会,又向四周审视了半天,然后便大步向山坳的深处走去。
原来,他自与古之洞作别后,便同疯侠等人东行,当晚投宿于偃师西关客寓,他以为欧阳青这方圆形绢帕,可能关系着各大门派的失物,遂与疯侠、秦大川三人,商量一番,决定由他藉“天云”飞行脚程,-前来君山察看一下。
他与疯侠约好,三日之内,仍在偃师会面,倘若到时他未返回,便由疯侠同一干人众,先返飞云堡,等侯他君山事毕,一起再去“九顶连环山”。
这计划秦大川虽不赞成,但徐玉麟执意如此,也就只好由他了。好在徐玉麟的武功,在秦大川的心目中,虽非天下无双,但已甚少敌手,不过他总觉徐玉麟此行不太妥当,虽然君山并无强敌盘踞,可是……
且说徐玉麟在前,狒狒、天云随后,向山坳里走了一回,复又停下,再取出那方鲁缟,把实地景物形势,与方巾上的图形互相印证,觉得颇为相似,于是又往前走。
山坳愈来愈狭,林木阴森,寂寥冷清,要非有神鹰灵猿为伴,徐玉麟还真觉得有些可怕哩!
行行重行行,怪石树影摇曳下,猛可里惊起几只夜枭,发出凄厉刺耳的悲鸣,令人听来,益感森怖!
终于,他走到了山坳的尽处,呈现在眼前的是座并不太高的陡削山壁,山壁下乱石杂阵,除此一无所有!
徐玉麟四下再度审视一遍,确认此处位置,便是那图上所示的中心地点,然而却看不出有任何异象。
不过,他有个坚定的信念:欧阳青身上这方巾所绘之图形,决非无缘无故,即使不能因此寻到各大门派所失之物,也必然探索个明堂来。
以他的观察,此地是个人迹罕至之处,然则,这就更显出图形富于神秘性了。
他正在沉思中,忽闻有淙淙流水之声,那声音非常细弱,要非他耳目敏锐,普通人是听不到的。
细辨那水声方位,仿佛是来自山壁之下,但当他举步过去观察时,却并无任何流泉,而且图形上也没有溪水流泉的显示,然则,这水声来自何处?
他静心凝神再听时,那细弱的淙淙之声,忽又隐去,可是不一会工夫复又出现。
就这般若断若续地听了好久,最后,他确定这声音乃是山壁中传出。
果然,当他附耳壁上时,那淙淙流水之声,已是清晰可辨!
奇怪!这山壁里怎的会有水流,难道里边是个空的不成?
徐玉麟如此自问了一回,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再附壁细听别处,大约五六丈的面积,都已听过,却听不到那声音。只有在他原来立足之地,有一块巨岩,正对着山壁的那一点上,才听到这声音。
而这处山壁,恰巧是苏玉娇的倩影之下,倘若拿图形来与实地对照,苏玉娇正好面对着这块巨岩,毫厘不差!
他猛然若有所悟地向前对山壁敲击了几下,所得到的反应,与别处却又一般无二。
苏玉娇——女人,水声,巨岩,山壁,这一连串的名词,在徐玉麟的脑海中构成了雾样的谜。
他想不透欧阳青把苏玉娇的肖像绘在这无巧不巧的位置上是何用意……
女人,水,不错,有人把女人比作水——那是祸水啊!
女人面对着巨岩,则又有什么意义?……
把女人的“女”字,与石头的“石”字,连结起来,不是成了个“妒”字吗?
“妒!”徐玉麟想到这里,心头不由一震,暗自说道:“他——欧阳青难道说爱上了苏姐姐,面对我心存妒恨?……可是苏姐姐是否也爱他呢?”
“对!欧阳青一定爱上了苏姐姐.不然他不会做出那种卑鄙的事情——冒充我白猿秀士,大闹‘镇南宫’,与崆峒派结怨了!”
徐玉麟想到这些,对欧阳青的惨死心存的——点同情,已一扫而光,代之而起的是无比的痛恨,由此也对他的苏姐姐,在心理上抹下一层阴翳,致使两人的距离,愈拉愈远,由爱而恨,而反目成仇!
一阵凉风,把他从深思中吹醒,仰望着那凄迷的月色,发出声深长的叹息!
猛可里那淙淙之声,又送进他的耳鼓。
女人——祸水!他霍地吐气开声,向那山壁狠狠地推出一掌,以泄胸中块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