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潜伏圣宫侦秘奥 [6]
斜眼伙计连忙哈腰赔不是道:“是,是,是,小的冒失了!
小的意思本心实在是说,那位驼爷前脚走,相公后脚到,小的们正在念着,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
单剑飞又是一愣,急忙问道:“怎么说?那位驼,驼师爷刚刚回来过了?”
斜眼伙计摇头耸肩道:“是的,他,他老人家居然没给迷上,真是出人意外。”
单剑飞道:“现在他人在不在后院?”
斜眼伙计摇头道:“不,去了洛阳。他说急事须先走一步,要相公随后慢慢赶去,房钱算到明天,相公还可以再歇一宿,喽,这包东西是他留给相公的。”
单剑飞接过打开一看,只是两锭银子,别的什么也没有,于是抬起脸来问道:“洛阳什么地方没有说吗?”
斜眼伙计微吃一惊道:“相公不知道?他,他说相公知道的呀!”
单剑飞含混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夜,他想得很多,但是,每一个问题,都是矛盾的,实在摸不透胡驼子到底在弄些什么玄虚。
他杀死“白面书生”,不足为怪;因为“白面书生”要,“‘万剑会”及“护剑会”报警;而“白面书生”的武功又显较“金陵小五通”高强,他不出面,“金陵小五通”定留“白面书生”不住。
可是,“金陵小五通”是报讯来的,为什么也要把他一并杀却呢?纵然看不惯“金陵小五通”的人品,但是,公是公,私是私,“万剑会”与“护剑会”的消息何等重要?为什么口供也不问一下,就蓦然出手呢?
还有,他佯装去找名妓小金宝,事实上却并没有去,那么,他这两天两夜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单剑飞又想道:“他扯慌,难道是为了要瞒过我吗?”是的,这一点很有可能,单剑飞又想:“他杀完‘白面书生’和‘金陵小五通’后的那番自言自语,显系已看清了我躲在亭后,而故意在敲我耳朵边子;可是,他为什么要瞒我呢?杀死‘白面书生’和‘金陵小五通’这等大事都不在乎我知道,难道另外还进行的一件事,竟较这事还要重大严密些不成么?”
也许是,不过,这仍有令人想不通的地方。
他单剑飞已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要瞒住他,是不容易的,这一点,胡驼子不会不清楚;可是,胡驼子仍然这样做了;有些事让他参与,有些事却又不让他知道,归根结底一句话,矛盾而不可解!
第二天,单剑飞并没有依照吩咐,取道奔赴洛阳,相反的,他却去了西城岳阳楼;他这样做,有他的目的,也有他的仗恃。
他来洞庭地面,原为了寻访那位“姓白的”神秘人物,胡驼子井设有限定他一定要在那天赶到,能多留一天是一天,也许机缘凑巧,“姓白的”给他找着,什么胡驼子赵跛于,他也毋须再管了!
至于君山圣官方面,更简单,无论什么时候给她们碰上,他;都可以这样说:“胡驼子不见了,正在考虑是等好,抑或回宫报告的好。”
单剑飞在楼下徘徊了一阵,终于毅然登楼。
他直径走向里角,选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他知道到这儿来的人,如果不叫点酒,点缀点缀,是不可能的,于是他除点了两样菜,也叫了两壶酒。
吃喝间,忽听邻座有个苍老的声音,哈哈大笑道:“你老弟这一问,町将老朽给难住丁,要说对古今诗人来个总评,哈哈,这个问题……”
单剑飞暗讶道:“总评古今诗人?是谁不为他人设想,居然提出这样一个大问题?”
偏脸望去,对话者是一名中年文士和一名柳髯老者,两人隔席对坐,气质都很清雅,单剑飞打量之下,不禁油然生出倾敬之心。这时但见那柳髯老者自捋髯沉吟,似乎在整理答案。
单剑飞见老者对这一问题竟然没有拒绝回答,不由得精神大振,他倒要听听此老对古今诗人怎么个评法?
就在老人沉吟未语之际,另一席忽有人淡淡说道:“一想就是这么老半天,真叫人蹩得难受。”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者竟是一名神采俊逸的白衣少年,单剑飞愕然忖道:“此人之丰姿,与玫瑰圣女以男装出现时轩轾难分,我上楼时怎么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他怕对方又是女扮男装,不免打量得特别仔细,白衣少年忽然朝他望来,四目相接,单剑飞双颊微热,白衣少年也是微微一怔,接着又冲着他浅浅一笑,贝齿如玉,神态自然,潇洒间另具一股英扬之气。
单剑飞释然了,于是,也报以一笑,然后移开视线。
听了白衣少年的两句话,那名柳髯老者尚不怎样,而那位中年文士却有点受不住,当下脸色一沉,冷笑道:“这位弟台如此相催,想必博学得很,何不径直代为作答?”
白衣少年笑了笑,缓缓说道:“代答亦无太难之处,概略说来,诗始在百篇,而楚辞,而古风,而乐府,其次方及唐宋,诗品则有九等之分,曰高、曰古、曰深、曰远、曰长、曰雄浑、曰飘逸、曰悲壮、曰凄婉;如欲总评古今诗人,基上述九品之格,却不妨兼采精约,略而自魏晋始……”全楼为之寂然。白衣少年缓缓接下去道:“魏武帝之诗,如幽燕老将,气韵沉雄;曹子建如三河少年,风流自赏;鲍明远如饥鹰独出,奇矫无前;谢灵运如东海扬帆,风日流丽,陶渊明如绛云在天,舒卷自如;王维如秋水芙蓉,倚风自笑,韦应物如园客独居,暗合幽微;孟浩然如洞庭始波,木叶洒脱;杜牧之如铜丸走盘,骏马泻坡;白乐天如农桑父老,言言皆实;元微之李龟年,说天宝遗事,貌悴而神不伤……”
楼中酒客神凝息屏,落针可闻;自衣少年望了单剑飞一眼,他见单剑飞也在静静听着,笑了笑,这才又接下去说道:“韩愈如背水叠沙,惟韩信独能;刘梦得如镂冰雕琼,流光自照;李长吉如汉武食盘露,无补多欲;孟东野如埋泉断剑,卧壑寒松;柳宗元如高秋晚眺,霞横雁飞;李商隐如百宝流苏,千丝铁网,绮密细腻,柔彩周详;苏东坡如沧海连天,变生百怪,终归沉雄;欧阳修四平八稳,宗庙之祭品也……”
众人为末句发出会一笑,那名柳髯老者问道:“宋人部分,不嫌太省略了么?”
白衣少年笑答道:“黄山谷如陶景弘奉诏人宫,析理谈玄而松风之梦未醒;梅圣愈如大海捞针,瞬息无声;秦少游如少女怀春,多悉善感,终伤婉弱;余者如吕居仁、后山等人,前者奇逸,后者孤芳自赏;评与不评,无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