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烛摇尸影 [1]
小沙弥突唤了一声师叔,伏豹禅师,似从梦中惊醒,回转身来,见着舒儿,忙一把握着他的手,急道:
“我正在找你,这是一件难以形容的奇事!”
舒儿有点莫名其妙,把大眼睛眨了一眨,觉得无法答言,对方却继续道:
“掌门人突然病了,病的奇怪!”
灵舒微笑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找出病源,慎投药物,很快的就会痊愈了!”
伏豹禅师,淡淡一笑,却拉着舒儿,低声道:
“你来,看看病人,就知道问题决不简单了。”
进入方丈室,虽然香绕金鼎,但隐含着一股气味,铁镜禅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脸通红,状如醉酒,床边,放着两只瓷盆,似是呕吐不久,看情形,病者已进入昏迷了。
“小施主,方丈起床参佛,你还不知道么?”
舒儿惊道:“难道一夜之间,老禅师的病,陡然变转不成了!”
小沙弥神色黯然,摇头不语,合什一揖,匆忙忙直朝大殿走去。
灵舒想探究竟,也随后走来。
殿堂鸦雀无声,黑压压的跪了一堂,神桌上,明烛高烧,香烟缭绕,又是一番庄严气象。
引磬声起,从殿后走出四对沙弥,伏豹禅师,就在最后,见了舒儿,仅合什一礼之后,未发一言,即面朝佛像,悄然肃立。
舒儿不由大疑,心说:
“这是禅门中一桩什么大典,如此郑重!”一眼瞥见伏豹禅师竟是全付袈裟,手中还握着一根九环锡杖,项悬一百零八颗念殊,心中却另起一种潜意识的感觉。
守堂沙弥,又敲动引磬,大声喊道:
“方丈临堂!”
这时,殿堂里的和尚,倒失去那种庄严沉静的气氛,一个个都暗中抬起头来,往前望去,两位中年僧人,把铁镜禅师,半扶半抱,从殿后走来,灵舒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后不过七天,像貌的变化,却是这般大得使人难于置信。
他一脸通红,连双眼也是赤色,但已黯黯无神,十指显得又瘦又长,情形似乎含着一种使人窒息的痛苦,老禅师虽尽力忍住,却仍在半昏状态。
舒儿心中难过已极,他知道,这位禅门人物,正以毕生修为,和怪病暗中搏斗,无如病情奇特,元气已尽,正不胜邪。
青磬红鱼,随着梵音,悠然而起,雁峰寺的门弟子和有职司的和尚,都伏地不起。
两行清泪,从伏豹禅师的虎目里,落了下来。他把锡杖轻轻放在神座前,扶着师兄跌坐之后,赶忙下拜。
铁镜禅师,把眼睛睁了儿睁,无如眼皮不听指挥,抬不起来。
禅师观眉频促,突把双手中指,望左右眼皮一挑,微微透出两线精光,朝伏豹禅师和舒儿一望,痛苦地道:
“请师弟偕陆小侠上前!”
舒儿赶忙伏地一拜道:
“晚辈叩见方丈!”
禅师勉强地点了点头,一手握着九环杖,朝上一举,方待勉强站起,无如脚下乏真力,专是这样,已把丹田中一点真气,损耗几尽,环伺弟子大吃一惊,赶忙把他拉了起来,在佛寺面前,祷告一阵后,突唤了一声“师弟!快接宝杖!”
伏豺禅师,大吃一惊道:
“掌门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铁镜禅师,声音嘶哑道:
“腋峰寺数百年的基业,历代相传,从未陨坠,不料到了愚兄手中,却落得这般结果……”
他全身已感抖颤,语音愈低,续道:
“以后情形,则全仗贤弟个人修为及佛祖保佑了!”
伏豹禅师,泪如涌泉,两眼观定师兄,涕不可仰,病人授杖辞位,本非佳兆,连舒儿也看得出来。
铁镜禅师,突在胸口模出一物,那是一具其明如镜,大约五寸的钢盘。
此物一晃,堂上弟子连伏豹禅师,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禅师命身旁小沙弥,把铜盆递与舒儿,并传言道:
“这是雁峰寺镇山之宝,用太白精英,千锤百炼,锻制而成,功能极多,为本门慈苇上人,当年领袖武林的信物,名字叫做日月双盘,此物本是一对,日盘即此物,另有月盘,却是另一位前辈异人所有,此二物,关系武林里一重大公案,绝非小可,本门把它隐蔽起来,将近百载,承小施主古道热肠,救此一劫,用特相赠,聊报厚恩云云!”
舒儿知道,此举决不寻常,遂慨然接过,伏地一拜道:
“禅师厚意,晚辈只有承命而已,如蒙佛祖慈悲,日月双盘,总有重现江湖之一日,届时,晚辈必专来贵寺,谨摔双盘覆命便了!”
语未落音。
佛号陡起,铁镜禅师,缓缓地坐了下去,玉筋长垂,双眸已阖,人已圆寂。
雁峰寺于数日之内,可以说整个变了样儿,尤以铁镜禅师,更是死得不明不白,连病因也未查出,即撒手西去,这位有道高僧的遗尸,用火焚化之后,竟检出三颗径可盈寸,晶莹如玉的舍利子。
伏豹禅师,拣了一颗纯白五色的,拿玉盒盛着,送与舒儿道:
“大师兄一世修为,从未破戒,实为玄门中一位不可多得的人物,此次无端遭劫,本门损失,委实无从估计,舍利子功能御邪,江湖上鬼蜮之技极多,用此防身,可以远害!”
舒儿接过舍利子后,心中难过了一阵,这般凄惨情形,委实也不愿再待下去了,当即向禅师告辞,伏豹禅师,也不再挽留,仅淡淡一笑道:
“公子仁心异质,不久当可扬名江湖,老僧本拟随伴下山,完却几椿心愿,无如接职未久,寺中一切,尚待安排,稍俟时日,当亲赴滇南访晤!”
灵舒谦辞数语,即步出寺门。
雁峰寺的和尚,都敬重这位少年奇侠,见他要走,不等方丈吩咐相送,早列队相送。
舒儿暗中感激,遂长揖而别。
由衡阳直向西驰,多是崎岖山地,人烟稀少,地瘠民贫。
转眼秋尽冬来,落叶凋零,使人不胜肃然凄凉之感!
来到贵州边境,周围数十里,竟是杳无人烟,舒儿腹中渐感饥饿,眼见天色大黑,如不能找到居处,露宿多凉,饥火难耐,不免觉起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