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是何物 [2]
进门之后,他竟似有些犹豫,不过终于禁不住陈思思的回眸一笑。他暗一咬牙,放下禅杖,正要扑将过去,忽觉身上一紧,背后伸过来两只铁一般的硬手,箍住了他的双臂。
了然挣了几挣,不仅没挣开,连原有的一点儿力气也挣没了。一回头他就看见了一个消瘦的中年人。
那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了然大师,幸会。幸会!”
到了此刻,了然再笨也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他奶奶的是什么人?把洒家诓来做甚么?”
中年人微笑道:“我姓秦,叫秦凉,秦灭六国的秦,世态炎凉的凉。我把大师请来,是想打听一件事。”
了然怒道:“什么鸟事,洒家一概不知。就是知道,洒家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秦凉悠悠道:“是么?那么大师请便。大师若能走得了,只管走好了,秦某决不再找你的麻烦。”说完便松开了手。
了然哼了一声,刚迈出一步,忽地仰天跌倒。
一直微笑着看热闹的陈思思居然像个孩子似的拍手笑起来:“凉哥,这回你可看走了眼,这大和尚原来不想走,怕是赖上你了呢!”
了然躺在地下大叫道:“姓秦的,有种就给洒家痛快一刀,暗箭伤人,嘿嘿,算什么英雄好汉!”
秦凉装出很吃惊的样子:“谁告诉你姓秦的是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又有什么好处?你倒说来我听听。”
了然说不出话了。
陈思思偎近秦凉,浅笑道:“凉哥,你当然是英雄好汉。”
她的一双眸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秦凉脸上倏然闪过一丝凄凉的神色,缓缓道:“我不是。”
陈思思妩媚地笑着,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嗔道:
“你不是英雄好汉,谁是英雄好汉?”
了然突觉炉火上冲,大喝道:“不要脸的狗男女,少在佛爷面前不三不四的!”
秦凉身影一闪,“啪”的一声,了然脸上已然着了一掌。秦凉盛怒之下出手极重,了然无法闪避,竟被这一掌打晕了过去。
陈思思跟着拿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砸在了了然的头上。
茶碗碎了,了然的光头也破了,但他已觉不出。
痛的反而是砸碗的人,挥掌的人。痛的是他们的心。
陈思思勉强笑道:“凉哥,臭和尚的污言秽语你可别往心里去。刚才我只是……只是一时忘情,我不是有意要做出那种样子来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可是我……忍不住……”
秦凉突地大声道:“你怎么这么烦人?”
陈思思惊惶地看着他,嗫嚅道:“你……你怎么了?”
秦凉目光一黯,叹了口气,柔声道:“对不起,思思,我不该如此对你。”
陈思思知道,秦凉突然生气,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可她却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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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思认识秦凉,是在两年前夏日的某一天。
那一天早晨醒来时,她发现自己不是睡在自己的床上,而是在一辆大车里。她知道那是一辆大车,因为她第一眼看见的不是雪白的花板,而是乌黑的车篷,耳中听见的也不是窗外的鸟叫和鸡鸣,而是马蹄的疾响和脆亮的鞭花。她还感到了颠簸。
有那么一会儿,她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她随即发现自己的手脚都已被捆住,口中也被塞进了一团湿布。她的脑中飞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被绑架了!
陈思思一想到这一点,马上就感到灰心丧气。她并不怕死,因为她活着本就无趣,但她担心会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所以她还是感到了恐惧。
她想大声叫喊,可根本出不了声。她试着挣扎,可根本无法动弹。这时她听到了两个男人粗哑的声音:“那娘们好像醒了。”
“算来药劲已过,也他妈该醒了。”
“喂她点吃喝?”
“省省吧!再有一天工夫也就到了,还能饿死了她?要是这娘们叫起来,误了老大的好事,你担当得起?”
“也是。……要说也怪,老大要找个压寨夫人,黄花闺女有的是,干吗非大老远的抓这个什么陈思思?”
“你干吗不自己去问老大?”
“话又说回来,娘们倒是真够……嘿嘿!”
“你老小子少打鬼主意,要是老大晓得你偷偷揩油,你还想活吗?”
这两人口中的老大是谁?
这“老大‘’又为何要大老远地绑架陈思思去当压寨夫人?
陈思思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她已因惊恐而陷入了恍惚之中。她仿佛已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大胡子正朝她张着血盆大口狂笑,一双泛着磷光的黑手正伸向自己的胸脯……
她听说过许多这样的传说,但她从未想过这样可怕的事有一天也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一声暴喝:
“停车!”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不知怎么竟使已陷入极度沮丧和迷乱的陈思思平静了下来。她感到了一种已很久没有过的莫名的信任和依赖,仿佛一个孤儿忽然见到了亲人,又好似一位闺中怨妇突然盼到了归来的良人,她心中甚至隐隐有一种夙愿得偿的感觉,她自己也不明白这种感觉由何而生。
她只是想,这个男人一定会救她。
车上的两个男人跳下了车。一个喝道:“穷酸,滚一边去!”另一个吼道:“瞎了眼啦?连老子的事你也敢管?”
只听那个沉厚的声音一字字道:“放了车里的女人,我饶你们不死。”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思思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她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紧张。她相信那个人肯定会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对那个人如此有信心。
果然,她很快听到了那两个押车人和车夫的嚎叫,听到了那个人低沉有力的声音:“回去告诉你们连寨主,最好打一辈子光棍。他要是再敢强占民女,我就端了他的微山十二寨!”
不久之后,那个人上车替她松了绑,掏出了口中的布团;;他做这些时显得极其认真而仔细,而且动作很轻,似乎生怕弄痛了她。陈思思默默地注视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已被吓呆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