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西风 - [展飞]

第四回  传警讯有心避灾祸  扬大言无意惹麻烦 [1]

词曰:薄云疏星,四野憧憧影。虽是伴侣,奈何人无情。身边殷勤不知惜,那人一句便心惊。远看穷峰似仙境,怎识哀叹处,芳草如茵,满树红杏。多情,多情,偏生这般薄命。

  五人到了悦宾客栈,宁钊、席倩让秦谢等三人在门外稍候,自去与掌柜退房。席倩去客房收拾包裹,宁钊认准自己的两匹马,告知店伙,自己去一侧的茅房中小解。

  拐了一个弯出来,忽听一个女子道:“好啦,我只是说说而已,那姓宁的不过是仗着父辈的名头,论到真实本领,哪里及得上你冯践诺?”宁钊吃了一惊,听出正是酒楼中遇到的那个女子,好奇之心顿起,当下顺着一道花墙蹑手蹑足走上前,拨开花丛,探头瞧去。

  半轮上弦月从金边云彩之中钻出,照清柳树旁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正是酒楼中遇见的两位。只见冯践诺摇头道:“齐姑娘,我知道你是想惹出些乱子来,好乘机逃走。只是,那玄铁匮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命根子,不拿你去见他老人家,我还怎么回得了师门?”

  宁钊听了暗暗一惊:“玄铁匮?那是江湖四宝的头一件宝贝,难道竟在这二人手中?”想起江湖悄悄流传的秘闻来,“江湖四件宝,一件不能少。得之得天下,威震九重霄。”不禁一颗心怦怦直跳。

  只听姓齐的女子低声一笑,说道:“你呀,点了我的穴道,我又中了你那二师哥的毒箭,怎么逃得了?再说,三圣教的人、陈老蛋和表哥见到我,说不定把我杀了,我为什么要逃?何况……何况……”说到这里,吞吞吐吐,迟疑不语。冯践诺问道:“何况什么?”齐姑娘道:“何况这些日子以来,你带我四处求医,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逃走?”

  忽听那店伙道:“马牵出来啦,咦,客官,你去了哪里?”宁钊醒回神来,顺着花墙返回,钻出身来,接了马缰。见席倩已从客房中出来,两人出了客栈。秦谢见了宁钊牵的坐骑,奇道:“见过爱马的,总之是以宁师弟、席师妹为最。怎的那黄膘、雪里站连骑都不舍得骑?”

  宁钊摇头道:“哪里是。”席倩嘴快,抢着将马匹被盗一事说过,秦家兄弟听得又好气又好笑,都道等给爷爷祝过寿,非去找到那两个小贼夺回宝马再打他们个半死不可。

  五人一路说话,不一刻到了秦府。但见偌大一幢府第,青砖碧瓦,古朴深重。秦谢与宁钊、席倩携手步入后院。到了客堂,小僮、仆役奉了茶来。秦谢道:“宁师弟,席师妹,我去告知七位师叔。今天晚了,明天一早再去拜见爷爷罢。”宁钊、席倩知秦三惭一向早睡早起,当即点头答应。席倩道:“怎的好让师叔们来看我们?我们该与你一起去见众位师叔才对。”秦谢笑道:“一个一个去拜,你们的头也磕肿啦。何况总不如大家在一起热闹。”

  秦三惭一生收徒不知凡几,真正的入室弟子却只有八个,其子秦仲伯英年早逝,其余七大弟子皆以“信”字排行,分别是韩信平、范信举、王信坚、魏信志、牟信义、杨信廉、路信朋,人称“太原七侠”。宁钊、席倩每次到太原,七位师叔都少不得指点二人几招剑法拳脚功夫。

  谁知隔了好大一会儿,秦谢转回来,面色阴沉,神情犹疑不定,众人不由得好生奇怪,对望一眼,席倩道:“怎的?若是七位师叔也睡了,那不如也是明日一早去拜见罢。”

  秦谢叹口气,道:“宁师弟,席师妹,不必等到明日啦。实在对不起,爷爷也不过寿了,二位好意,咱们秦家心领就是。你们今夜再去寻客栈住下,明日一早,便离开太原城罢。”打了一个手势,何管家走上前来,将一只褡裢捧给宁钊,道:“宁师弟,这一点银两聊作茶资。”

  宁钊、席倩这一惊非同小可,面面相觑,半晌宁钊纳闷道:“秦谢大哥,这是怎么了?”

  秦谢摇头道:“宁师弟无须多问,快快去罢。”宁钊还想再问,却听秦谢道:“何管家,你送送二位客人。”

  宁钊、席倩虽一肚子纳闷,却已不好再问,道一声告辞,举步便向外走。秦逊道:“这些银两,两位带上罢。”席倩摇头冷笑道:“我们有的是银子,便是没有,难道在别处借不到么?”

  出了秦府,但见长街上灯火稀疏,空无一人。宁钊道:“席师妹,不知悦来客栈大门关上了没有?”席倩跺脚道:“关上便关上,我们到了太原露宿街头,有人问起就说是秦家管不起客人一顿茶了,这样招待朋友,看他们脸还往哪儿搁?”

  宁钊正要说几句劝慰之辞,忽听“呼噜噜”传来一阵马喷响鼻的声音,听来就在秦府大门附近,不由得提起神来,轻声道:“席师妹,你听。”席倩也侧耳听了一会,道:“怎的又是备车又是备马的,莫非要出逃么?”“出逃”这两个字说完,两人一齐吓了一跳,对望一眼。宁钊当下将马匹在就近一棵槐树上绑了,两人蹑手蹑足走回去,躲在一堵矮墙之后向外探看。

  但见朦胧月色之中,秦府大门停了四辆大车,几十个人来回穿梭,陆续将一些箱子、包裹之类的放在车上。秦谢、秦谦、秦逊三人低声吩咐家人,不一会儿大车收拾停当。秦府上下此时都已熄了灯,想要看得再清楚一些却已不能。

  忽见众人纷纷闪在一边肃立,两名汉子从后宅扶出一位老者来。这老者面如重枣,银发银须,隐然仙风道骨,却正是太原公秦三惭。他左边那人是二弟子范信举,儒巾挽头,腰间插了一对判官笔;右边那人是七弟子路信朋,五短身材,娃娃脸上已蓄起一丛黑须,显得又机灵又敦厚,背上斜背着一口短刀。众人都是面色沉重,一语不发。

  秦三惭在大车前停下步来,默立一会,沉声道:“信平!”大弟子韩信平应声上前,秦三惭道:“我们走了之后,你也不要守这个家了。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分一分,让他们各自谋生去罢。”韩信平悲声道:“师父,您老人家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定当看管好家里,等信举、信朋服侍您老人家回来。”秦三惭轻声叹道:“回来?我这一走,恐怕是回不来啦。”韩信平“砰”的一声跪下,叩首道:“师父,您老人家万不可这样说。”其余六弟子、秦谢三兄弟等一齐跪下。秦三惭叹口气,道:“都起来。其实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走吧。”范信举上前拉开车门,秦三惭更不回头看一眼,上了车去。

  便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一道响箭射上半空炸开,半空中闪现一团绚烂的火花。宁钊、席倩二人大吃一惊,但听秦府众人也一齐低呼一声。范信举沉声道:“是三圣教的朋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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