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灰衣朋友 [7]
突地,幻影重现,一个憔悴的含怨的面容,清晰地映入眼帘。
“媛妹!”
他唤了一声,拭了拭蒙住视线的泪影。
这并非幻像,是吕淑媛真的来了,吴刚一骨碌翻身下床,激颤地道:“媛妹,你真的来了……”
吕淑媛且不应声,转身关上了房门,又到壁间探视了一番密门,然后再回到床前,幽凄欲绝地凝眸望着吴刚,似是要一次把他看个够。
吴刚双臂一张,迎上……
吕淑媛向后一缩身,栗声道:“别碰我!”
吴刚先是一怔,继而心如刀绞,全身起了一阵痛苦的痉挛,颤声道:“媛妹,为何这样对我?”
吕淑媛眼圈一红,不答所问,反问道:“刚哥哥,你是正常的?”
“是的!”
“怎么会呢?”
“我幸逢人救,得以解除可怕的禁制!”
“你假作受制,混入此间,目的是什么?”
“媛妹,你知道的,为了报仇!”
吕淑媛面上掠过一抹异色,默然了片刻,又道:“刚哥哥,原谅我方才用匕首刺你,因为……”
吴刚打断了她的话道:“媛妹,不必解释,我知道,你戳我一百刀也乐意承受。”
“刚哥哥……”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媛妹,我以为此生不能再见你……”
幽幽至情语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刚哥哥,我……我……”
“你怎样?”
“来向你告别!”
“什么,告别?”
“是的,我……心愿已了,该安心地去了!”
吴刚茫然失措地道:“你要去哪里?”
吕淑媛噙着泪水,凄凉地一笑,道:“去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恩怨,也没有血腥的地方!”
吴刚倏有所悟,为之心神皆颤,猛可里一把搂住她,紧抱胸前,激越地道:“媛妹,千万不能这样想!”
吕淑媛一挣不脱,只好任由他抱着,仰面道:“为什么不能?”
“我爱你,不许你想!”
“迟了!”
“不!”
“刚哥哥,此生已矣,但愿期待来世之盟……”
“傻话!”
“残花败柳之身,不足以伴君偕老,刚哥哥,言尽……”
吴刚心内一惨,泪珠滚滚而落,凄厉地叫道:“媛妹,你这一说,我无容身之地了,谁令为之,孰令致之?你的遭遇是为了我,你为我而牺牲,却说这种话,我何以为人?媛妹……你忍心弃我而去么,过去的把它忘了……”
“这并非妹忘得了的事!”
“为什么不能?”
“我……忘不了,除非死!”
死字出口,人已泣不成声,吴刚俯面与她相对,泪水,滴落她憔悴的香腮,与她的泪水融合,再滚落她的胸前。
这的确是断肠的一幕。
“刚哥哥,情天莫补恨海难填啊!”
“媛妹,我与你一道去要去的地方?”
“不能!”
“为什么?”
“你大仇未报,家声未复,而且吴门岂能断了香烟……”
“大丈夫难保全后事,这些全不管了!”
“我不答应!”
“我心甘情愿。”
“刚哥哥,够了,你这一份情,我已心满意足,九泉无憾了……”
“媛妹,我是认真,并非信口开河,没有你,我没有今日,早已骨肉化土,什么仇?什么家声?什么香烟后嗣?全是空的。”
“可是你现在还活着?”
“你也活着!”
“我现在留着的只是躯壳,心早死了!”
“媛妹,那是你的偏见!”
“刚哥哥,女子最宝贵的是什么?”
“人格!”
“为什么不说贞操?”
“事有从权,经有达变,岂可一概而论。”
“哀莫大于心死,我的心早已死了……”
“求你为我复活。”
“刚哥哥,勉强活下去是痛苦!”
“你死我决不独活!”呛的一声,凤剑出了鞘:“以此剑为誓!”
吕淑媛面色惨变,把头朝吴刚胸前一埋,失声哭了起来。
吴刚被哭得肝肠寸折,六神无主。
久久,吕淑媛止住悲声,仰起面来,幽幽地道:“刚哥哥,我为你活下去!”
吴刚破颜一笑,把“凤剑”回鞘,左手仍搂住她的腰肢,右手轻轻抚了抚她被泪水打湿了的鬓角,然后托起她的下巴。
两人就这样凝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静寂,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此际,能说些什么呢?说什么也是多余,所谓“无声胜有声”啊!
时间,似已停滞在某一点上,虽是泪眼相对,但那一份苦极而生的甜味,滋润了两颗受创的心灵。
突地——
一个念头涌上吴刚脑海,他觉得不该,但又不能不把握机会如此做,因为他太爱她,他必须设法使她枯萎的心田重现生机,这念头对他而言十分陌生,但本能使他勉力一试,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弥补这受过摧残的爱苗……
于是,他鼓起勇气,怯怯地开了口:“媛妹,听说你被废功软禁?”
“是的!”
“但我看来你的行动仍自由?”
“只限于在这山腹密宫之内。”
“我们现在的行动有人监视吗?”
“没有,我已关闭了所有监视的机关。”
吴刚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俊面开始酡红,双目射出两道异样光芒,右手移到她的背部,这一来,两个身躯便完全贴实了。
“刚哥哥,我……我不能喘气,放开……”
“唔!”
“你……想做什么?”
“我……媛妹……我要……”
“你要什么?”
粗重的呼吸,剧烈的心跳,震颤的身躯,已说明了一切。
吕叔媛大声道:“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