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金陵卖佛 [9]
“凡是对医毒两道已经登堂入室者,当知只要施救及时,应无不治之疾和不解之毒,问题只是症不对,药不适,就不能希望康复如初罢了!”
“掌握阴阳当时所采取的,只是医经上最简浅的‘以毒攻毒’的办法,最后,司徒求一命是留下了,但是,由于体内众毒交攻的结果,武功消失,气血衰退,残毒由内而外,终于形成一身臭脓恶疮……”
葛品扬“啊”得一声,呆如木鸡!
老病汉转正脸来苦笑道:“昨日承你好心赠药,老夫连称可惜,并说这身毛病已非普通药石所能为力,那意思你现在明白了么?”
葛品扬直目骇呼道:“你?你?你说你才是真正的医圣毒王司徒求?”
老病汉深深一叹,然后启目微笑道:“‘不信’还是‘不象’?武林中真正见过掌握阴阳师徒三个的共有几人?你取得玉佛当非一日,这以前,除了老夫,另外有人指出过这尊玉弥勒眼珠能向一边滑动的秘密么?”
葛品扬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又问道:“听您老口气,好似你们师兄弟彼此都知道对方还活在世上,您老知道并不为奇,只是那位司马浮又怎知道他师兄司徒求尚在人世?知道后又怎肯让你老活到现在的呢?”
司徒求叹了口气道:“刚才那婆子要是不走得那么急,由她告诉你这一切,老夫也许就不必费刚才那么多的口舌了!”
葛品扬嗅了一声道:“对了,刚才那位老婆婆是何许人?”
司徒求合目黯然道:“她那一身武功从何而来老夫不知道,老夫问她,她始终不说,老夫最初和她在一起时只知道她名字叫春花。”
葛品扬又是一楞道:“春花?您,您且曾和她在一起过一段时期?”
司徒求淡淡地道:“那段时期司马浮也在。”
葛品扬恍然大悟道:“是了,她是您老所说的另有一仆一婢中的一婢!”
司徒求点点头道:“是的,老夫服下另外十三种毒药后,恩师着命老夫立即远遁,老夫不肯。直到恩师动了真气,方由春花想出一个两全之策,她在后山选了一处隐穴,将老夫偷偷引藏其中,每天为老夫递传饮食并报告恩师起居情形。
“恩师当时年事已高,再经过这一重大刺激,不过月余光景,便即卧床不起了。
“家师去世,中条旧居已然无可留恋,就在老夫正准备遣散老仆丁大和春花,然后自己也好另找一个地方暂时安身之际,恶贼司马浮却突然掩回,他显系为窥伺动静而来的,一见恩师物故,立即公然现身了,首先一掌将老仆丁大了结,然后逼问春花,要春花说出老夫去了哪里。春花告诉他,老夫已中毒死亡,恶贼本待胁携春花离去,忽然又不放心地追问老夫的墓地所在,要春花带他去看看。
“这当然是办不到的事。
“因此,恶贼马上明白过来,知道老夫并没有死。由于恩师及一仆一婢的安好无恙,恶贼甚至不肯相信老夫真的中毒,于是,他用种种酷刑拷问春花,春花抵死不说。最后,恶贼无奈,只好强令春花服下一颗毒丸,留下一个联络地点,要春花在三个月之内自己去找他,意思很明显,春花只剩三个月好活。
“那恶贼一走,春花立至老夫处哭诉。老夫安慰她说不要紧,除了老夫已服下的那一种毒,其他任何毒老夫都有办法消解。
“可是,老夫失信了!
“等待老夫回至住处一看,才知道所有的各种解药均已被恶贼带走,连制药的药材也都被毁得干干净净!
“那时候,老夫年事尚轻,内毒尚未安全散开,为了不使春花灰心;当下伪称解药再制起来也很容易,要她先到金陵这里来等候,老夫再随后一面采药一面熔炼,三个月之内,一定赶到金陵相会。
“春花走了后,老夫略施易容,也就离开了中条。
“要炼制这种解药,说起来是的确不难,只要二十八种药草齐全,三天即可炼成,可是难就难在二十八种药草并不产在一处地方,而且其中有两味必须冒生命之险方有取得之希望,加之三个月的时间晃眼即过,老夫又已武功尽失,老夫心中焦急万分,这怎办呢?她是为老夫才落得如此的啊!
“于是,老夫只得尽人事而听天命了,能做多少就先做多少再说,自当天起,不眠不休,渴饮山泉,饥食野果,纵然累极倒地,也必不待睡熟就自梦中惊起,最后二十八味药草总算找开,但是,老夫也已磨折得不复人形了。
“药丸制成后,老夫爬上一辆马车,告诉马夫,要他不管我的死活,直奔金陵,路上只要能撬开了牙关,就不妨一天灌我几口米汤;金陵到了,老夫已只比死尸多一日游气。
“春花活了,老夫却提前发出内毒。
“经过春花的悉心伺候,老夫的病情渐趋稳定,有一天,春花突然不辞而别,仅留下两句话:“小婢暂去,终当复回!”
“春花的离去,当时在老夫,实在是一大安慰,因为,她那时才不过十八九岁光景,又怎能为老夫这样一个半死人而耽误一生呢?她说‘终当复回’,老夫认为那只是一句别无话说的推托之词,当时并未放在心上。
“不意,四五年后的某一天,春花果然回来了!
“老夫详细地打量她,猜测她可能是遇人不淑,负气分手,可是,老夫看来看去,除发觉她多了一身上乘武功外,竟仍是云英闺女之身,老夫惊讶了,问她再回来是什么意思?她笑笑说:“报答你!”
“老夫沉下了脸来告诉她,这没有什么值得报答的,因为老夫也是仗她才能活到今天,讵知她竟然说道:“不出卖你,是做人应有的道理,而报答你,是因为如换了旁人,那份解药说什么也无法在三个月之内制成!”
“之后,任老夫说得舌敝唇焦,她也总是抵死不理。老夫无可奈何,只有任她去了。以后每隔一年半载,她便出去一个时期,找那恶贼复仇。无奈那恶贼因不知老夫究竟,行踪始终飘忽不定,偶尔露一手来,立即隐去,但是医圣毒王司徒求的名气却在武林中一天比一天响亮起来。
“后来,她见老夫常常因她而不乐,便与老夫相约,只要再为老夫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就会离去,刚才,你也听到的,她说一‘现在谁也不欠谁的了,你管不着’,其实她这只不过是正想去找那恶贼,信口说说罢了,彼此都已这么老了,谁还又能离得了谁……”深深一叹,喟然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