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志异 - [柳残阳]

第二十五章 刃寒风凄 [4]

  缅刀怪蛇似的卷起,寒芒灿闪,随即敛形,楚雪凤眼波冷冽如同秋水,毫无表情的盯视着肩头流血、面色灰败的柴化。

  生恐楚雪凤抽冷子再行出事,柴化话是哑声哑气对着钱来发在讲,目光却不敢稍移的投注在楚雪凤身上:

  “钱来发,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颜面了,咱们是否可以打个商量?”

  钱来发慢吞吞的道:

  “打什么商量?”

  咽了口唾沫,柴化吃力的道:

  “呃,我们认输,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母子……”

  嘿嘿一笑,钱来发道:

  “你们本来已经输了,还用得着你来认吗?胜负之分即在眉睫,我为什么要纵虎归山,留卜无穷后患?”

  鲁元标跟着大声应和:

  “大爷,所谓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可别上他们的老当!”

  柴化急切的道:

  “钱来发,你如果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彼此商量,只要你能够放过我们母子,一切都好斟酌——”

  钱来发望了望那边的柴老奶奶,这位象征“柴家府”权威的人物,仍然双手擎杖,颤巍巍的保持防卫姿态,然而其形容之委顿,气色之憔悴,显见已是强弩之末,再振乏力了。

  鲁元标又在气吼吼的叫嚷:

  “姓柴的,早不谈条件,迟不谈条件,到了这个关口,你才他娘的软了脊梁,扮一副缩头王八的模样,天下岂有此等好事?我们拿命换命,以血换血;没什么可说的!”

  柴化慌乱的道:

  “钱来发,杀人不过头点地,立身处世,总要留一步余路,我们‘柴家府’认裁服输,这还不够?你倒是掠一句话下来啊!”

  轻咳一声,钱来发道:

  “柴冲,我给你留-步余路,你可曾想到也给我留一步余路?”

  柴化只觉得唇干舌燥,喉咙里仿佛掖进一把沙:

  “有什么话你尽管摆明了讲,钱来发,能受的我-定要下……”

  钱来发凝重的道:

  “在此之前的事不必去提它了,柴化?假若我大发慈悲,放走你母子二人,莫非你们就会默而以息,不再找我寻仇?”

  柴化立时道:

  “只要你放了我们母子,钱来发,我可以向你保证新仇旧恨即此-笔勾销,‘柴家府’上上下下,决不会再行侵犯秋毫!”

  钱来发笑了笑:

  “此话当真?”

  柴化指天盟誓的道:

  “要是我心口不-,背信食言,便叫我五雷殛顶,不得好死!”

  “嗯”了-声,钱来发慢条斯理的道:

  “听起来像是不错,然而,你做得了主么?”

  柴化怔了怔,有些不解的道:

  “钱来发,你这是什么意思?”

  钱来发淡淡的道:

  “谁都知道,你们‘柴家府’表面上是你柴大少在主事,其实真正当家人乃是令堂柴老夫人,你的承诺眼下固然斩钉截铁,真心诚意,怕的是事过境迁之后,你令堂来个全盘推翻,死不认帐,到了那时,我们今晚上的一片慈悲,岂不都成了白搭?”

  柴化赶忙道:

  “你过虑了,钱来发,我娘一向尊重我的决定!支持我的立场,尤其这件事,我乃是为了大局着想,我娘必不致反对——”

  摇摇头,钱来发道:

  “话只是你在说,并非令堂亲口认定,我看,还得老夫人表示表示才好。”

  柴化咬咬牙,提高嗓门道:

  “娘,你老人家听到钱来发的话了,他既然要你老亲作承诺,你老就应了他吧。”

  柴老奶奶的断腕处,鲜血仍在滴滴淌落,且流得不多的原因,是她早已运用内力将伤口上缘的筋脉封闭,肌肉绷紧,但这并不是说就没有痛苦了,相反的,不仅痛苦依旧,更增加了贯气耗劲的辛劳;目前的状况,她自然看得十分明白,如想保命,就必须按照人家的要求亲口作下了仇息争停的应承,否则,必为死路一条,然而应承一句容易,这颜面及尊严的折损可就大了,要立时拉下脸皮,还真不那么简单……

  等候了一会,见老娘尚没有反应,柴化不禁急了起来,他焦灼的叫道:

  “娘,场面已经是这个样子,你老人家又受伤甚重,事情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儿子知道你老的顾虑,也清楚娘的难处,可是人到屋檐下,安能不低头?求你老人家憋憋气,张张口,暂且委屈委屈,过了此关,便自海阔天空,虚名虚誉,到底比不上现在活命来得实际呀!”

  钱来发笑道:

  “这话倒是不差。”

  柴老奶奶突然感到一阵晕眩,身子大大的摇晁了一下,她好不容易才努力撑持住,同时已警觉到体能情况不对了。

  深深吸了口气,她语声暗哑的开口道:

  “好,钱来发,我同意化儿对你所做的承诺……”

  钱来发重重的道:

  “什么承诺?”

  柴老奶奶的面颊肌肉微微抽搐,极为勉强的道:

  “只要你放过我们母子,新仇旧恨,一笔勾销,我‘柴家府’上下,与你钱来发自此秋毫无犯!”

  钱来发大声道:

  “一言为定?”

  柴老奶奶孱弱的道:

  “当然,一言为定。”

  猛一抬头,钱来发道:

  “二位,请便吧。”

  柴化望着面对面的楚雪凤,楚雪凤转身走开,柴化这才敢奔向他的老母,娘儿俩低促的说了几句话,柴化又急忙牵过两乘马来,与柴老奶奶分别骑上,不招呼,不回头,二人二骑很快便消失在坡下的夜暗中。

  朝着柴家母子驰离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鲁元标悻悻的骂道:

  “也不知他们是哪辈子烧多了高香,今天才碰上这位活菩萨,若是换成了我,要不把他们母子毙在当场,我就不姓鲁!”

  钱来发皱着眉头道:

  “鲁元标,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还不快去看看卢毓秀的伤势如何,大伙也好准备上路了!”

  鲁元标嘴里仍在咕嚷,人已到了卢毓秀身边,他轻轻拿开卢毓秀捂住腰肋的左手,凑近察看,猛-下叫了起来:

  “我的天爷,姓卢的这道伤口,怕没有半尺来长?皮开肉绽,连肋骨都看见啦,亏得他还沉得住气,-声不坑……”

  钱来发平静的道:

  “毓秀,伤口深不深?”

  青白着面孔的卢毓秀提着气道:

  “还好,不算深……似乎没有波及内脏……”

  坐在草从里的焦二顺觉得受了冷落,不甘不愿的扯开嗓门嚷嚷:

  “来发爷,来发爷,我也受了伤啦,我这伤口可深了,那王八羔子一戟戳穿我的大腿,如今竟是连站都站不直了……”

  没有理会焦二顺的叫嚷,钱来发迅速指派鲁元标照顾卢毓秀,楚雪凤搀扶焦二顺,招过坐骑各自登鞍,朝着柴家母子离开时的反方向绕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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