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8]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奶我都知道,他原来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们那次上姑苏去,就是把钱花光了,才想去赚一笔的。”
“那也没有什么不对呀,将本而求利,而且他选择的眼光也真不错,做下去的就是稳赚的生意,我敬重他的就是这一点,他出身不过小康,却能不为金钱所役,钱在手上,他敢恣意挥霍,手头拮据时,他会动心思去赚,但是不动歪心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不会假道学,在醇酒美人中,他能毫无拘束地去放纵自己,但是不会沉酒其中,他胸中的感情很丰富,但是不会滥施,他对人不能说没有机心,但是他有分寸,也有道义,处任何事,他都很冷静而不冲动,这样的一个男人,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霍小玉望着这样一个奇女子她目中忽而流露出一种神奇的光采。不禁心中一动道:“大姊!奶似乎……”
贾仙儿的脸居然红了一红,但是她很坦然地道:“不错,我很欣赏他,如果我不是认识黄大哥在先,我会爱上他的,如果我不是比他大上个十几岁,即使我认识黄大哥,我仍然会想到要嫁给他。”
霍小玉万没想到这个奇女子心中对李益藏着这样一份感情,而且有这么大的勇气,当着崔允明与方子逸的面也敢说出来。贾仙儿却大方地一笑道:“我认为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既不是什么羞耻,也不是什么罪恶……”
霍小玉尊敬地道:“当然不是,大姊!我认为奶是个很勇敢的女人。”
贾仙儿吁了口气道:“我知道奶担心的是什么,奶是怕他少年得志,锋芒太露,易招人忌!”
霍小玉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人总是会受到别人猜忌和排挤的,像允明这样,与世无争的人,也照样会有人想陷害他一下,十郎那样引人注目,这是绝对免不了的,我只担心他得意太顺利,总有一天……”
贾仙儿笑道:“总有一天会失败的,是不是?”
霍小玉点点头道:“是!到那个时候,他就会一蹶不振,因为他爬得太高,摔下来也会很重。”
贾仙儿摇头笑道:“不可能。”
霍小玉不禁奇怪地道:“大姊奶说什么不可能?”
贾仙儿道:“奶担虑的事情不可能。”
霍小王感到很迷惑,而且还没有听懂贾仙儿的话,顿了一顿才问道:“贾大姊!奶说他是不会失败,还是说他跌下去后,不会气馁,很快又会爬起来?”
贾仙儿想了一下才道:“两者都有一点,他不会失败,因为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凡事都留下了退步,考虑得很周到,所以他很少会失败,就像他在凉州表现的那样,看上去似乎在冒险,其实却不然,他在事前已作好了种种安排,然后才静待时机的到来,按部就班,每种可能几乎部全在他的控制之下,所以他不会失败!”
“那是他的运气好!”
“不!小玉!这绝不是运气!事实上他的运气并不好,遇到的事都是棘手的难题,高晖有朝廷为靠山,都没法子把河西的节度使区控制在手,他却能凭个人的智能,利用当地的情势环境,终而掌握全局,这不是运气了,完全是靠他的真才实学,所以很少会失败。”
“万一他遇上了一个比他更强的对手呢?”
贾仙儿笑道:“这种人已经不太多,就算真遇上了,他也会很聪明地,不去跟他硬斗。”
“大姊!说这话奶就不了解十郎了,他的心里对谁都不会低头的。”
贾仙儿笑道:“我一点都没说错,他是不肯向谁低头的,从古到今,他目无余子,没有一个人能使他佩服,他狂、他傲,但是他有一项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他不肯承认有人能强过他,因为他是从很多地方来比较的,他只是以己之能与人之不能来比,他不会抹煞别人的长处,他也知道别人所能是他所不能的,因此很聪明地绝不在这一方面去跟人碰……”
崔允明说道:“贾大姊这话很对!十郎是傲而不狂,他批评所有的古人,但是并不抹煞别人的优点,他自负诗才,却从来没有说自己是天下无伦,本朝文章自天宝之后,唯有李杜。李白以气胜,杜甫以工稳,这是两种境界,宗李者诽杜,宗杜者谤李,十郎却很公平,他非议两家,说那两人都不如他,却使宗尚两派的人都很服气,居然都承认了。”
霍小玉道:“哦!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过?”
方子逸笑道:“这倒不假,那是一次诗人文会上,两派的以李杜为宗,相互对谤不休,君虞兄独排众议说两人的诗都不如他,李诗不如他工,杜诗不如他的气奇……”
霍小玉笑了道:“这是最含混的说法,诗若求工则气平,求奇则句阴,本是难以兼及的。”
崔允明笑道:“他是为了息争,杜诗之工与李诗之奇,为后世所难及,想通了一点,根本就没有可争的。”
贾仙儿道:“这就是十郎的稳健处,他避人之长而攻人之短,所以失败的可能不太大,此其一,再者,他初到长安时,由于锋芒太露,碰了很多钉子,现在已经学乖了,做事也绝不站在明显当眼之处,就以河西而言,他可以左右大局,但他绝不将河西抓在手里,所以,他在这方面就没有什么敌人了。”
方子逸忙道:“贾女侠,这不尽然,君虞的敌人就是来自这方面,那个兵部侍郎刘学镛,处心积虑,要把君虞哄进长安,君虞也是为了躲他……”
贾仙儿一笑道:“方先生,刘学镛虽然掌管着朝廷的密探,但是并没有多大的权力,君虞根本不必要怕他的。”
“可是连高晖也劝君虞躲一躲。”
贾仙儿笑道:“这不是躲他,是躲那些站在他背后的人,也就是指那些掌军经略各地边镇的节度使,他们才是真正畏忌十郎的人,也是足以威胁朝廷的力量,朝廷对他们的请求不能不理,又不能接受他们的要求,究查十郎在河西的种种,只有叫十郎立刻赴任了。”
方子逸道:“夫人怎么知道的呢?”
贾仙儿笑道:“你别忘了,我前几天才由宫中出来,跟官家万岁爷谈过很多话,这也是其中一部份。”
“啊!那么是朝廷要君虞躲开的了?”
贾仙儿道:“大概是吧,前几天官家还在对我诉苦,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向我求计,可是我没理他,官家才有退而求其次,行了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