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多事之秋 [4]
照说,猝起发难,声东击西,这一槊应该十成十的把握,但是眼看槊到血崩,忽然槊尖上人影一花,只听“叮”的一声,一缕光竟然顺着槊杆滑了上来。
这是一支剑,青虹剑。
青虹剑乃是名剑,当年赵子龙在当阳长坂,从百万曹兵中得了这支剑,以后淹没了千余年。
槊刺出甚快,剑来得更快。
槊已用老,而剑气方兴,来势惊人。
李铁头骇然一震,心知不妙,若不立刻弃槊,宝剑一到,势必削断十指,甚至丢掉一条胳膊。
十指断不得,胳膊丢不得,槊却可以再打造一支。
而且这是眨眼之间的事,不容片刻犹豫,当下双手一松,倒飘出一丈五六。
吭当一声响,长槊掉在地上。
这支长槊一向纵横江上,八面威风,造就了一个飞龙帮主,想不到如今居然在一招之下落败,往日雄风,片刻化为乌有。
排列在两丈以外的黑衣壮汉,一个个脸色大变。
李铁头额头冒汗,扎稳了马步,从一个壮汉手中抓住了金轮。
“如果你想再试试倒也可以。”柳二呆挺剑而上,沉声道:“不过没有这回便宜了。”
李铁头不响,怒睁的双目充满了血丝。
“我劝你算了。”沈小蝶接口道:“你得了这幅草图,只怕有祸无福。”
“为什么?”李铁头仍不死心。
“你想想就知道了。”
“本座不用想。”
“好,我告诉你。”沈小蝶道:“第一,这幅草图绝非你所想要的东西,第二,如果真的是幅藏宝之图,你得到了之后,会死得更快。”
“胡说,本座为何会死?”
“因为你武功平平,没有这幅草图,你还可以在大江之上捞点油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沈小蝶冷冷道:“得了这幅草图,将会祸不旋踵……”
“祸?祸从何来?”
“别嘴硬。”沈小蝶冷笑:“其实这也只是白说,只是梦话!”
“梦话?”
“我说的是梦话,你却是在梦想。”沈小蝶道:“因为你根本得不到这幅草图。”
李铁头呆了一呆,不敢再发狂言。
虽然只过了一招,但一招之下便丢掉了长槊,再斗下去当然凶多吉少。
“哼,过了今天还有明天。”他在自找台阶。
“对,过了明天还有后天。”沈小蝶立刻道:“赶快去吃点仙丹灵药,长出三头六臂来。”
她信口道来,都把人挖苦得半死。
李铁头脸色一变,便待勃然发作,掉头望了望柳二呆,终于咽下了一口气。
“退!”他忍气吞声地打退堂鼓了。
放着几十条壮汉不用,居然就这样鸣金收兵,为何不打一场群架?
也许他有他的打算,越是人多,死伤越多,而且未必奈何得了柳二呆,一旦元气大伤,再训练一批浪里白条极不容易。
原来这些黑衣壮汉,个个都精通水性,不比啸聚山森的喽罗,随便的就能抓来几个。
这是他的聪明,想要继续在江上称雄,必须保全之实力,这批人死不得。
就在一声令下,登时黑压压的人丛,一排排向江岸退去,倒也整齐有序。
“且慢。”柳二呆忽然叫了一声。
李铁头霍地转过身来,一紧手中金轮,叫道:“你……你想怎样?”
神色惊惶,有点草木皆兵。
“不怎样。”柳二呆道:“你丢了这支长槊,以后怎么混。”单足一挑,那支长槊已凌空而起,不偏不倚,直向李铁头飞了过来。
这支长槊是精铁打造,没有一百斤至少也有八十斤,足尖轻轻地挑,便能飞越数丈,这足尖上的功夫,委实令人咋舌。
李铁头不禁骇然心凛。
他举手一把抓住长槊,满脸惊懔之色,嘴唇牵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掉头而去。
片刻,十几条快船隐没在夜雾沉沉的江面上。
江流有声。水花拍岸。
“啊!”柳二呆望着消失在江心的快船,忽然道:“刚才应该留下一艘。”
“你说留下一条船?”沈小蝶掉过头来。
“是呀!”柳二呆道:“我们不是正要找船渡江吗?这现成的……”
“你想见水龙王?”
“见水龙王?”柳二呆道:“此话怎讲?”
“好讲得很,一旦搭上贼船你就知道了。”沈小蝶道:“在岸上你可以降住他,到了江上风高浪大,你就得听他的摆布。”
“对呀,那就另外找船吧。”
“不用找啦。”
“不用?”柳二呆道:“这怎么渡江,难道能插了翅飞过去?”
“我是说在这段江面不能渡江。”
“为什么?”
“你想想看,”沈小蝶道:“李铁头刚才受尽了委屈,他绝不会就此罢休,必然候机报复,而这段江面正是他的势力范围。”
“你是说他会在江上拦截?”
“怎么不会,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沈小蝶道:“这里江面宽阔,港湾芦草丛中,到处隐藏着他的巡戈快船,我们到了江面,随时都会遭到截击。”
她心细如发,推断的确合情合理。
“照你这么说,”柳二呆沉吟了一下,道:“我们可以沿岸向西,走出他的势力范围。”
“要走多久?”
“管它多久。”沈小蝶道:“反正长江源远流长,到那里渡江都是一样。”
“这好啊!”柳二呆欣然叫了一声。
“好什么?”
“这当然很好。”柳二呆道:“至少暂不能渡江,我们也暂不必分手。”
“瞧你。”沈小蝶垂首一笑,有种甜蜜的感受。
长江像条龙,奔放怒吼,境蜒数千里。
此时正当初秋季节,秋水时至,百川灌河,两岸港崖之间不辨牛马。
柳二呆和沈小蝶沿江而上,但见风帆沙乌,烟云竹树,一路风光如画。
这天入暮时分,来到了一处江岸码头。
凡是码头,当然就有渡口,而且还有几十户人家,有的经营客栈,有的却是船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