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3]
珑华在一旁拍手,他耍得越发起劲,竟是应着拍子下刀。珑华心喜,有意越拍越快,而他竟也全不落后,那鱼片绵绵不绝如一道银虹素丝,架在两盘之间。等珑华拍子一停,罗彻敏也正好搁刀,只见一具白玉般的鱼骨,完完整整地躺在盘中。
四下里齐齐叫了声好!,丫环过来,将鱼片分开了,放到各人面前,再摆了作料。开始吃饭,自然以罗彻敏凌州之行为佐。
他细细讲了他们抓张纾的前后经过,事情先己经在信中和薛妃说过,这时只是更加详细。说到让弘藏禅师扮作他,他来装弘禅师的地方,众人略一想,都觉得乐不可支。珑华更是催着他学弘藏禅师说几句话。他赖不过,清了清嗓子,刚把脸端正起来,还没发一声呢,身边早己是笑得东倒西歪。
好半会,薛妃才抚了抚胸口道:就是不知老禅师去了何处?可让人担忧。
诶,秦芳连忙奉上汤,道:老禅师有佛祖佑护的,怎么会有事?您就把心放宽吧!
珑华却对鄂夺玉更感兴趣,连声问道:那人,真一个人说两个人的话?
真的,他那一张嘴,什么都变得出来,虹雀也罗彻敏说到这里,总算还记得闭上嘴,才算把一点面子给自己留住了。
珑华却没在意这个,十分神往地道:要是我能见识见识就好了!
这有什么难的?罗彻敏这才想起,他们也该入泷丘了,便道:你去求母妃,请他们进府来不就得了?还有唐判官,你不知道,他一脑门故事
彻敏!他说得正得意,朱夫人叫了他一声,罗彻敏一怔,抬起眼来看她,只见她却向薛妃瞟去,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阿娘罗彻敏莫名其妙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朱夫人笑得有些勉强,道:珑华是个女孩子,又不小了,怎好见外人。
这话也不是不对,可罗彻敏就觉得背后别有深意,他先向薛妃瞅了瞅,她静静看小丫头蘸着鱼片,似乎全没有听到这边的话。倒是罗昭威咳了咳,道:接着往下说,往下说,后来怎样了?
罗彻敏继续往下讲,只是整个阁子里,不知不觉就冷下来了。说到神刀都迟迟不来,他们几个逃散,他被追到河边,背着鄂夺玉一跳而下时,珑华捂着嘴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脸色都白了。
没事没事,罗彻敏连忙道:你看我好端端在坐在这里,又能出什么事了?
你,你还真是背着他跳下去了?朱夫人也吓得不轻,道:敏儿,你万一有个差池,可让我怎么办呀!
我不是没事嘛?鄂夺玉救过我好几次,我要是一遇事就把他撇下,我还算什么人呀!罗彻敏随口道。
朱夫人突然就沉默下去,这次连珑华都觉出不对了,竟没有再追着问。
那再后来呢?出人意料地,薛妃倒开了口。
后来,后来就没什么好说地了,罗彻敏也没了兴致,连琢磨了几天的词儿都没顾得上唱,只简略地道:我们漂了一程,上了岸,然后就从洞面里摸索着出来。再后来他们从一道石梁上绕过河去,把右居屠王抓住了,再把我们找了回去。
也算不容易了,薛妃微笑道:来,上酒,给敏儿压惊。
接过薛妃亲自斟的波斯红葡萄,罗彻敏从波光治荡的液面上看到自己的面孔,耳边听着一家人谈谈笑笑,心思也动得厉害。他终于一饮而尽,然后佯作无意地问奉国公,道:此次唐判官、王无失、陈襄他们都立了大功,四叔觉得如何封赏为宜?还有鄂夺玉,他身上还有点小事,可能也要烦四叔帮忙销一下才好还有神刀都,这次我答应他们回来,请四叔向父王请示,让他们去帐下吧!
神刀都的事我会办,罗昭威干巴巴地道:前线也是用人之际,你父王不会不允。
至于其它人,他竟然不着一言。罗彻敏再发问道:便是不方便在西宁苑,四叔也当在定乾阁设一桌宴席,给他们接风吧?定好是那日吗?
这个,罗昭威迟了一会,方道:这几日事多,只怕得
四叔,薛妃叹了口气道:你就告诉他吧!
告诉什么?你们瞒了我什么?罗彻敏只觉得头皮乍了一乍,腾身跳了起来。
薛妃抬眼瞥了他一下,道:坐下来!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罗彻敏慢慢地坐下来,心在胸腔里扑腾个不休,他隐隐约约己经猜到了什么,只是还不太敢相信。
阁子里静默一片,罗昭威刚道了个是字,薛妃却又打断了他,向刘白二姬道:你们带着孩子回去吧!两姬心里己经是怕了,赶紧带了孩子过来行礼。
奶娘向知安使眼色,让他一起辞行,他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薛妃以为他是为刚方才的事,拍拍知安的头,道:你是我们的客人,彻武彻贤要是再打你,只管打回去。去吧!
知安在榻上磕了个头,声音镇定地道:知安不走,知安想知道知安阿爹的事。
这话当真是不知从何说起,珑华脱口问出来,道:怎么扯到你阿爹身上去了?
薛妃罗昭威和罗彻敬,却不由变了颜色。薛妃的手在他头上抚挲了一下,半晌才道:也好,你坐着听听吧!未了推一把珑华,道:你也出去!
不嘛,他都能留着,我为什么要走珑华抱怨个不休,然而还是让乳母和丫环攘掇着出了阁去。
门帘荡了下来,整间阁子一片残羹剩酒,便觉得空阔了许多。罗昭威平静的声音在里面回荡,似乎带着巨大的颤音,震得罗彻敏脑子有些发木。
神刀都已然在他们原先的营房里宿下,明后日便会往昃州去。杜乐英被关到狱中,听侯讯问。唐瑁、王无失、陈襄、鄂夺玉四人,私自调兵,对边帅无礼,结怨于友盟,现已押往凌州,任节度使张纾处置!
罗彻敏浑身发冷似地抖着,抓起酒壶,嘴对着壶灌了一气,未了抹一抹唇,手上脸上都是湿淋淋的。你们干嘛不让我和他们一起去!他举起来壶,掷了出去,砰!地一声,碎在对面墙上。一大蓬烈红在粉壁上绽开,象骤地燃起了治炼之火,似乎可以将这阁子烧得透穿。
若不是彻武彻贤他们还小,薛妃不动声色地道:我们未必非得留着你。
这答案多少还是出了罗彻敏预料,他哈哈,哈哈!古怪地笑了两声,道:那张纾有什么了不起,值得你们这么巴结他?
他三日前本来是没什么了不起的,然而现在却是了。薛妃道:彻敬,由你说厢州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