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信口开河 [3]
冯英的绝代娇靥之上,显出一片嫣红的娇羞色泽,赧然垂头答道:“有没有出甚祸事,此刻尚自难知!但他们夫妻,上了我一个当儿,已是无可挽回的事实!鲁莽从事,荒唐透顶,叫……叫……叫我怎好意思和他们再相见呢?”
孟七娘失笑道:“上了一个当儿,不算什么大事,冯姑娘且把经过说出,让我老婆子,凭借经验,想个法儿,加以调和化解,使大家哈哈一笑便了!”
冯英闻言,好似心中略宽,扬眉一笑道:“好,我们先把胖喇嘛和瘦喇嘛的尸身,处理一下,然后再向孟老人家,禀报那件荒唐经过!”
韦铜锤喜道:“瘦喇嘛也被你解决掉了?”
冯英颔首道:“你远道出关,显有所为,我怎肯允许他去报讯搬兵,替你增加困难?遂在你用了一招‘信口开河’解决胖喇嘛以后,也来了一招‘随手拔根’,成全这来自北京雍和宫的两个雍正心腹,欢欢喜喜,一同上了西天大路……”
说话至此,把孟七娘、韦铜锤师徒,引到躺在小山坡另一面,已被一剑穿心的瘦喇嘛遗尸之旁,弹上“化骨散”,再回到胖喇嘛尸边,作了同样处置,以求不露痕迹!
韦铜锤关心他哥哥韦虎头,迫不及待地,向冯英急急问道:“冯……冯……冯……”
他只说了三个“冯……”字,便居然“冯”不下去?
因为他觉得若是再叫她“冯姑娘”,似嫌生分,若叫“冯英”,又嫌唐突……
冯英看出他的窘状,也猜出他的为难,嫣然一笑接道:“叫我‘冯英’便可,‘小英’也颇为亲切,我还想以后便叫你相当可爱的‘小铜锤’呢!”
这一声娇娇俏俏的“小钢锤”,把两个人间的距离,顿时又叫近好多,使韦铜锤心中一喜,目注冯英问道:“小英,你……你让我哥哥和红绡大嫂,上了个什么当儿?”
冯英笑道:“他夫妇出关以后,恰好也于你方才喝酒的店中小坐,我在旁听得他夫妇似乎想寻觅什么祛毒疗伤药物?遂信口编造了一句谎言,说小兴安岭黑风洞中的血红半夏,和黑风草,是祛毒疗伤的无上圣药,但若无通天本领,根本无望取得!他夫妇傲气大动,上了当儿,竟立即远去兴安岭了!”
韦铜锤诧道:“我大哥大嫂惹了你么?”
冯英满脸飞红,赧然说道:“他们没有惹我,一来我在一开始时,几乎把你哥哥错认是你,弄得有点羞窘!二来又嫉妒你哥哥比你漂亮,红绡也比我美艳,遂莫名其妙的,竟编了谎言,想害他们白跑上一趟冤枉远路!”
韦铜锤道:“小兴安岭中,当真有个黑风洞?黑风洞中,有没有什么血红半夏黑风草呢?”
冯英道:“小兴安岭是东北有数山岳,黑风洞我也确在一些年老参客口中,闻过其名,但洞中有没有血红半夏黑风草?却只有老天爷才知道,那两桩药物名称,和它们祛毒疗伤灵效,是我在微有酒意以后,随口编出来的!”
韦铜锤闻言之下,不禁失声大笑!
冯英白他一眼,挑眉佯怒问道:“小钢锤,你笑什么?是笑我太以荒唐?”
韦铜锤摇头道:“不是笑你荒唐,是笑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在路过山海关,守将盘问之时,我答以要去鹿鼎山寻宝,而对所谓宝物,也随口编造的正是血红半夏黑风草呀!……”
冯英那里肯信?连连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编的谎,怎么可能会和你编的谎,竞巧合得半字不差,完全一模一样?”
孟七娘一旁笑道:“这就叫‘天作之合’,人力几乎是办不到的……”
韦铜锤体会得出师傅是故意用了“天作之合”的好口彩,扬眉得意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师傅总不会帮我说谎……”
孟七娘笑道:“小铜锤的确也对山海关守将马得标,编造出了血红半夏黑风草七字,因为半夏,并非毫无来源,其中还有故事!”
冯英“哦”了一声道:“这故事定然精彩,我们仍到那家店中,煮酒细说!昨天,我花钱托人在当地财主家中,匀了两条地窑中的冰藏白鱼,虽被臭喇嘛们糟掉一条,第二条还可再使小铜锤稍解馋意!这回,总不会再有毒了。”
韦铜锤笑道:“驴肝、驴肉,还有没有?确实名不虚传,蛮好吃啊!”
冯英笑道:“那是酒店中的东西,你韦二少爷腰缠万贯,大可再杀上一头驴儿,还怕吃不够么?……”
话方至此韦铜锤从那声“韦二少爷”上,突生灵感,目注冯英问道:“小英,你真够调皮,怎么向店家替我又编了个‘铜锤二少’称谓?”
冯英笑道:“我是‘三国曹操,事后方明’嘛,我把你哥哥和红绡骗走以后,方想起你们的眉目轮廓,大以相象,你又有一个哥哥,莫非他竟是‘虎头大少’?那才成了荒乎其唐的天大笑话!遂嘱咐店家,注意路上过客,若是遇见有与适才那位客官面貌相象之人,便是‘铜锤二少’到了,可招呼他进店享用我预先预备的一些东北精美食物。”
说话之间,又已回到了酒店之中。
一来,冯英未留活口,又把两名喇嘛遗尸,加以处理,根本未留痕迹,惊动地方。
二来,冯英与韦铜锤均出手大方,赏赐甚丰,一见他们又来,店家们当然格外巴结,用不着冯英再作吩咐,便把店中所有上等的酒菜,尽量安排上桌。
冯英性急,才一坐下便向孟七娘笑道:“老人家,我是直肠子,更是急性子,心中留不得事!你把‘半夏’二字的来历出典,告诉我吧!”
由于冯英换了女装,确实美俏可爱,孟七娘越发愿意为爱徒玉成这桩姻缘,遂把韦铜锤由于苦念冯英,急得测字,从纸卷中,抽了一个“-”字,解释为“半夏”和“爱”字结尾等情,韦铜锤也因此灵感,才对山海关守将马得标编造出血红半夏黑风草之语,向冯英仔细说了一遍。
冯英听得韦铜锤对自己如此相思,不禁芳心颇觉甜蜜的,把两道含情秋水,向韦铜锤脉脉凝注!……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反而把冯英看得笑容立减,双眉微蹩!
因为,韦铜锤口中虽在大嚼美味驴肉,脸上却满布愁容,好似把孟七娘所说,他从纸卷中抽出来的那个“-”字,深深嵌在了眉心部位!
冯英“咦”了一声,看着韦铜锤道:“小铜锤,你把眉头皱得这紧则甚?是店家的厨下师傅没有把火候控制得当,驴肉太老,味道难吃?还是担心你虎头大哥和红绡大嫂,于上了恶当,跑了冤枉路儿以后,会怒气大发,不肯原谅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