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信口开河 [4]
韦铜锤道:“驴肉又香又烂,相当好吃!我大哥大嫂,是胸襟如海之人,也不会对玩笑小事,过分计较!”
冯英道:“那你发的是什么愁呢?你虽在摇头,但两道眉儿,都快皱结到一处了!”
韦铜锤突似要举杯消愁的,端起二锅头的洋河美酒,喝了一大口,目注冯英叹道:“小英,你对我大哥大嫂编造血红半夏黑风草乃祛毒疗伤圣药的谎言之举,是因在这酒店中,闻得我大哥大嫂,亟需此类药物,才将计就计,投其所好的么……”
冯英赧然接口道:“我认错了,当时我委实妒心太重,以致自作聪明!……”
韦铜锤摇头叹道:“你自作聪明,和他们开个小小玩笑,又有何妨,无甚大碍?但,小英,我要问你,若不是,我大哥和大嫂中,有人带甚暗伤或中甚奇毒?好端端的不会闻言起意,立即远赴小兴安岭,企图寻找什么足以祛毒疗伤的血红半夏黑风草吧?”
冯英被他提醒,“哎呀”一声叫道:“小铜锤,你心思真细,讲得对啊!如今我也觉得事情不大对了……”
孟七娘道:“你们都不要急,船到桥头,自然就会直的!小英先静下心来,细想一想,韦虎头和红绡两人之中,谁会有中毒?或是受伤情况流露?”
冯英默然不语,细想有顷,突挑眉说道:“我想起来了,红绡的眉心部位,有一条非细心注目,不易看出的极细红线……”
韦铜锤失声道:“这是中了什么定期发作或延期发作等奇毒的特别象征!我大嫂随跸扬州,曾以师兄妹的关系,贴身护卫胤祯,胤祯那厮,极为猜忌,是翻脸无情的性若豺狼之人,莫……莫……莫非我大嫂当时着了他什么道儿?如今才渐渐发觉……”
冯英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韦铜锤诧道:“小英,你吞吞吐吐则甚?有何话儿?赶紧直说!”
冯英无奈答道:“红绡对你哥哥饮食,似极注意,不许他吃驴头肉、牛头肉、猪头肉等……”
话方至此,韦铜锤便越发惊道:“动物的头部之肉,俗传乃是发物!无端怎会禁食发物?看来,红绡固然身中奇毒,我大哥也可能身带内伤!他们究竟遇到怎样对手,弄得情况如此不妙?……”
孟七娘叹道:“等吧,等你们兄弟相逢,真相自可大白!”
韦铜锤竟向孟七娘撒娇,噘起嘴儿叫道:“人家急得要命,师傅别光说风凉话好么?请帮我拿个主意,兄弟相会,有两条路,一条是我们在鹿鼎山中,等我哥哥、嫂子,另一条则是我们前往小兴安岭,去找他们……”
孟七娘接口笑道:“这两条路儿,应该走哪一条?你有人可问,为什么要问我呢?”
韦铜锤一怔道:“我应该问谁?师傅是指应该问小英么?……”
冯英白他一眼,接口哂道:“小铜锤是聪明人,怎么突然笨起来了。我是个黄毛丫头,一无灵机,二无经验,开开玩笑,打情骂俏可以,怎能替你拿甚重大主意?”
韦铜锤叫道:“眼前只有我们三个人啊,不问师傅,又不问你,难道问我自己?……”
冯英笑道:“你快参透你师博寓教育于磨练的意旨了!你是‘小管辂’,老人家是‘白发女管辂’,既遇疑难,当展所学!你不是曾自翊‘能知天下事,善解古今迷’么?……”
韦铜锤恍然道:“去问‘管辂’,师傅要我卜卦?……”
冯英笑道:“表演一下,给我看吧!这回可别胡诌,再弄出什么‘血红半夏黑风草’了!”
韦铜锤道:“有关兄嫂安危,兹事体大,我不敢以测字论断,且虔诚通灵、卜次‘金钱神卦’!”
话完,规规矩矩的,命店家取盆水来,先行净手,再复焚香通诚,然后借了孟七娘的“阴沉灵竹卦筒”,向空一拜,摇了三摇,把筒中六枚金钱,慢慢向前倾出,绝未嘻皮笑脸。
韦铜锤见六枚金钱有正有背,排列得又极错综,遂先行拜谢卦神指点,收了金钱,纳入卦筒,恭恭敬敬的交还孟七娘,并含笑说道:“师傅,卦象呈现是‘动静’之状!……”
孟七娘有意使他在冯英面前,有所表现,遂含笑问道:“尽你所能,替我把这‘动静’卦象,演绎解释一下。”
韦铜锤道:“动静分量,既定全相等,则一动不如一静,我们似乎可以在鹿鼎山中,静待我哥哥嫂子赶来,无须远去小兴安岭……”
孟七娘道:“这是最表面的看法,一般江湖卜者,都会如此参解,你既以‘小管辂’自居,看法不可平凡,应该深一层啊!”
韦铜锤一时之间,竟未听出孟七娘所给他的暗示,立即扬眉答道:“六枚金钱中,第一枚乃是‘背面’,最后一枚则是‘正面’,以‘反’始以‘正’终,应属吉兆,一切都无需忧虑的了……”
孟七娘看他一眼又道:“还有没有其他灵机?……”
韦铜锤一征之下,莫知所指的,只好摇了摇头!
孟七娘突然把脸色一沉,冷然叱道:“一知半解,妄作聪明!有目无珠!灵机闭塞!你配作‘小管辂’么?不许你再吃喝了,快去多买一匹马儿,给英儿代步,我们立即赶去小兴安岭,找那座黑风洞吧!……”
韦铜锤愕然失惊道:“要去小兴安岭么?师傅的看法,竟与我恰恰相反?”
孟七娘道:“我们卜的是眼前之事,六枚金钱中,是否以‘背面’的金钱,象征你哥哥嫂子,以‘正面’的金钱,象征我们?……”
韦铜锤点头道:“我们的人数,多一个嘛,应该采取这种看法我也并未说错!”
孟七娘冷笑道:“你注意到第三枚金钱没有?其余五枚金钱,均作相当规矩整齐的直线排列,但第三枚金钱,却于你倾出卦筒之际,向左斜滚,几乎落往桌下,最后虽似悬崖勒马般,自坠桌边缘,滚了回来,但也未整齐踏入行列,而是梢稍偏左的‘背面’朝天,停在了第二枚和第四枚金钱的空隙之间……”
冯英一旁失声叫道:“不错,不错,情况正是如此!老人家看得真仔细啊!但当时我和小铜锤,都未注意,如今经您提醒,方知事非偶然,这……这是什么吉凶?应该怎样解释?”
孟七娘正色答道:“这就是所谓灵机,恐怕是韦虎头与红绡的小兴安岭黑风洞之行,入了歧途,出了什么差错!远来关外,人地生疏,鹿鼎之事,又无什么时间限制,我们不可苟安,应该也去小兴安岭,替韦虎头夫妻,打个接应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