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 [燕垒生]

第三部 创世纪 第二十七章 携手反击 [8]

  我吃了一惊,毕炜在一边也是大为惊愕,眼中已是掩饰不住的妒忌。我屈膝跪下,行了一礼道:遵命。

  当初文侯带我出去议事,让我坐他的车一同回去,那是常事,但现在已经很久没这样过。我站在文侯身边,看着邓沧澜毕炜邵风观他们一个个过来向文侯行礼告辞。毕炜的眼神,似乎恨不得那是两把刀子,好深深扎在我身上,邵风观眼里却有些隐隐的忧虑。我知道邵风观一定在担心我会不会重又倒向文侯,毕竟,我和他曾向帝君发誓过效忠帝君的,只是苦于又不好说。

  我接过曹闻道给我的马缰,牵过来栓在文侯车后,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进了车,文侯依靠在里面的一张椅子上,也不看我,只是点了点头道:坐吧。

  马车开动了。我不知文侯究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半晌,文侯忽然道:楚休红,你这五个属下倒是很忠心啊。

  文侯让四相军团的中级将领先回去,另几个军团的人也都回去了,我却没想到曹闻道他们五人居然在等我。我怕文侯心有不快,道:末将正要解释两句,文侯摆了摆手,道:治军严整,无令不行,这是为将之道中难得的。他们是你的属下,自然应该听你的,兵法亦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不能怪他们不听我的话。

  我的背后忽然一阵冰凉。文侯跋扈,朝野已有私议,但文侯功劳太大,对帝国有再造之功,就算有私议,总还只是背后的闲话而已。可是文侯虽然说得随和,但他大概连自己也没察觉吧,他方才说的,分明是以帝君自居了。

  文侯仍然低低地道:楚休红,你这人有点过于拘泥礼法,德有余而威不足,我一直怕你没有驭下之能。不过,看起来我也是担心得没道理,你驭下能够恩威并重,已能胜任一军都督之职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笑意,道:休红,你今年已经已经二十五了吧,有没有看中的女人?

  我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来。事隔几年,文侯仍然记得我的年纪,我不禁大为感动。只是他问我有没有看中的女人,实在不好回答。我行了一礼道:禀大人,末将

  不要太拘礼了,文侯皱了皱眉,休红,我说过把你当成以宁一般看待,你也不用如此拘束。

  他一提起甄以宁,我就像被击中了要害,低下头,道:末将不敢。末将身受郡主大恩,曾立誓不负郡主。

  他伸出手来看了看,又道:你也该成个家了。安乐王那边虽然不好交代,不过如果你是纳个小妾而非正室,王爷那边我也会代你缓颊,不必担心。我家里有个女乐,长相颇为不恶,性子也柔顺,你不妨就纳了她吧。

  我心头涌起一阵寒意,连忙跪下道:大人美意,末将心领。只是此事末将实实不敢,郡主一生为末将所误,末将心中有愧,唯有以此报之。

  这一番话虽然冠冕堂皇,但我实是想起了当初的陶守拙送我萧心玉、何从景送我春燕的事了。那两个女子都是很好的人,但她们又都只是别人手里的工具,文侯给我的女乐一定也是一样的。也许,我觉得文侯对我渐渐疏远,可是文侯说不定还觉得是我渐渐离心吧,他让我纳妾,一是要拉拢我,二就是在我身边安插一个人手。

  我说完,文侯却没有再说话。我有些担心,怕他因此而恼怒,却听他低声道:你也是这样子,唉。

  他这声长叹极是萧索,一时间仿佛就是个寻常的老者。我知道他一定又想起了甄以宁了。当初甄以宁在文侯膝下时,也许因为顶撞曾惹得文侯万分恼怒,但逝者已矣,像文侯这样的老者,即使有太多的城府,想到早逝的幼子时仍然和寻常老人一样。我突然有些不忍心用这样的机变去对付他,道:大人,若您一定要我纳妾,那我就纳吧。

  他的脸色突然一变,我吓了一大跳,正想着这话怎么又得罪他了,文侯直直盯着我,半晌,方才道:你还真的和以宁一样,都是和我顶个半天,然后又不情不愿地要依着我,唉。

  他现在的话,哪里还有半分文侯的样子,分明就是个老人。我只觉得眼眶都湿润了,道:大人

  别说了。文侯一扬手,你不原意纳妾是你的事,我不来勉强你。他转过头,也许是车里有些暗,我看错了,他眼里分明也有一丝泪光。我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车辚辚而行,文侯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车中死寂一片。突然,文侯道:楚休红,你觉得,海老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此时他的话又极是冷静。我知道文侯已恢复常态,道:禀大人,海老此人,末将着实捉摸不透。他曾为何从景出谋划策,大为得力,有时却好像在害他。似乎,他并不是帝国,共和军哪一方的人,而十第三方。

  文侯颔首道:第三方。他沉吟了一下,道:不错,我也有这等想法。只是我实在想不到,这第三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凭什么能与帝国和共和军对抗。似乎,天下也没有这第三方势力了,西府军?倭人?他们的实力实在差的远。

  我试探着道:大人,末将有时胡思乱想,觉得这海老似乎有可能是蛇人一方的。

  文侯眉头一扬,道:蛇人?

  我道:正是。当初还在高鹫城时,君侯幕府中的高铁冲,便是蛇人奸细。无独有偶,这些人的相貌都是尖嘴猴腮,奇丑无比,海老也是如此。末将以为,他们可能是蛇人中的一支。

  文侯轻轻笑了笑,道:你这想法当真是想人之不敢想。

  他的话中有几分讥嘲之意,我脸微微一红,但文侯的手在案上轻轻敲了敲,又道:似乎也只有这么来解释了。出了蛇人,的确没有任何一方势力还能与帝国和共和军抗衡的。只是这些人虽然生具异样,仍然不会是蛇人。难道蛇人也有生脚的一种么?

  我也说不上来。当初我怀疑高铁冲时,就因为他长着两条腿,和一般人没什么不同,不敢断定他就是蛇人的内奸。可当时就是因为他向蛇人通风报信,以致于武侯屡次设计突围都未能成功,十万大军最终全军覆没。但海老为何从景设计,明明又是与蛇人对抗的,这又该如何解释?他们都生有这副相貌,究竟是巧合,还是有别的原因?

  大车缓缓而行,飞羽的蹄声夹杂在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中,却是一丝不乱。帝都的路是天下第一,都是用长条青石铺成,光滑整洁,马蹄一声声敲在石板路上,清脆入耳,倒似鼓点。文侯不再说话,我也没说什么,心里只是在揣摩着文侯的心思。眼前这个老人,就像一道深不可测的峡谷,本来以为早已看得明白了,但离得越近,就觉得越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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