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2]
鄂夺玉赶紧追上去,他们两个你追我赶,也花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方才攀上那道悬岩。悬岩下正临着壑口,湍流面上漂着的石块木叶,快得只有一些残象。他们两个选定了一块巨石,同时用力向那石猛推去。一下,两下,石头纹丝不动,然而那边己然传来有人落入水中的嚎叫。鄂夺玉手上使劲骤地一猛,何飞叫道:当心!
然而他叫得还是迟了,鄂夺玉的腕上发出一声咔地脆响,他闷喝一声,竟再用了一把力,那石头终于松动,滚落了下去。石头轰然坠入水流中,虽然被推得往前漂出三丈有余,然而还是站定了。水面顿时少去了七成,化作涓涓细流。
让我看看你的手!何飞突然一把抓过鄂夺玉左腕,鄂夺玉本身地一闪,右手穿出去点向何飞的手三里穴。何飞没见到一般手径往前伸,这一伸的动作有种微妙的颤抖,竟全没让鄂夺玉的右手碰到一点点皮毛,然后就稳稳地抓住了他的左腕。
是错了筋,可得赶紧接上!他的语气一贯地平乏,然后两只手一扳。鄂夺玉将一声惨叫硬生生咬碎,嗖嗖冷气混着血腥味从他的齿间喷了出来。不过何飞马上又取出付膏药用热力化了贴在上面,痛苦就少了很多。
多谢!鄂夺玉从脸上强挤出一个微笑来。何飞一声不吭,眼皮向上翻了一下,露出两只似尖刀般的瞳仁,在鄂夺玉面上刮了一下。鄂夺玉面上的笑意却并不曾减去一分。何飞再凝视了他片刻,然后拍拍手起身道:好了!
他们处置的这一会功夫,兵丁们己经将伐下来的树捆扎起来,三根一排三根一排地连在一起,终于搭成了一座浮桥。宋录终于大踏步地跑了过来,他一见鄂夺玉和何飞就嚷道:我们得追上去!
世子让你们回去!何飞以不容反驳的语气道。
跟着他们,可能就找到王上了!宋录四下时张望了一会道。
你怎么知道?
老子就是知道!
你不回去,便是违令!刀拔了出来,锋刃推到宋录胸口。
宋录两眼一瞪,喝道:你不过是个侍卫首领,凭什么来号令老子?
别吵了,鄂夺玉道:宋指使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这个倒没有,不过他们和老子打得正激烈,突然间就撤,撤得还飞快,都顾不得收拾后头,他***,不对劲!除非另有是极要紧的事才会宋录和何飞对着眼,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就凭这,你就断定他们是追毓王去了?鄂夺玉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宋录终于暴喝起来,道:你知道那谁?
谁的?鄂夺玉和何飞齐声问道。
宋录手指一挥,将何飞的刀锋搡开,向他们扬了扬眉,道:是贺破奴!老子太晓得他们的性情了
罗彻敏又抹了一把眼睛,手己经凉得完全没有了知觉,连剑都不知道是不是还握在手中。雨竟是愈下愈大了,这天气对交战双方都糟糕透顶。两方人马交汇成一起,别说阵形,就是敌友都分辨不出。他不由得想,毓王是不是事先己经预计到会有这么一场大雨,才会选在这个时辰出城。
象这样下去,今天晚上谁也讨不了好。费了偌大的功夫,刘湛才又到了罗彻敏身边,道:我想他们也有收兵之意,只是这时便有意收兵,也不容易通达命令!
即然如此,不如我们先退?罗彻敏问道。
刘湛摇头道:不,我们先退,他们会以为我们要逃,只会退得更紧。
那怎么办?
不如我们向昃州城方向冲杀,他们会以为我们突围不成,不得不退回去,这样大家就各自收手了。刘湛道。
罗彻敏本待叫好,然而又犹豫起来,道:万一弄巧成拙,真被困在城中了,又怎么办?
刘湛骤然沉默。
罗彻敏想了一想,隐约有些明白。刘湛的意思是,以他们的兵力,根本不必弃守昃州。虽然他此前也是这般想法,然而毓王毕竟已经走了,如果他又占回昃州城,这总是十分不妥。
然而眼前半人深的水中,每一刻都有人稀里糊涂地倒下,他们甚至不知道是死在敌人还是死在自己人手中。罗彻敏觉得自己不能任由这情形发展下去,他咬咬牙道:好!我们往昃州城撤!
这决定是不必瞒着宸军的,因此便让几百名守在他身边的牙兵们齐声叫道:回昃州城!向昃州城退军!几百条嗓子的齐声喝叫,虽是在这风雨噪杂杀声震天的时侯,也传出了一里许的地方。然后再口耳相传,渐渐地漫及了整个战场。
宸军将领等这一刻显然也许久,发出了不必追赶的命令。于是两支军队,终于开始分离,出现了明显可见一道水面,似乎一方坚冰初融乍开。
他们向昃州方向缓缓移去,凌州军似乎略有迟疑,然而见友军在撤,也终于不得不撤。宸军与他们离着七八十步的间距,亦步亦趋,似殷勤相送的主人。就在昃州城又复可见时,猛然间,宸军后面起了一阵骚乱。
那骚乱是由一阵蹄声带来的,那蹄声如许齐整,象是有一柄利刃切在每一声的间隔中,似乎连溅起的水花都是一般高矮。
冲呀!喊杀中挟带着风一般的激烈,就好象连声音都可以伤人。
听到这声音,正疾奔中的陈襄骤然一回首。他回首时异常决然,没等罗彻敏问出话,他的马匹便飞窜了出去。罗彻敏挡开溅到自己身上的水花,然后发觉另有一人如影随人动,与陈襄傍行而去。竟是王无失!
罗彻敏张了张嘴,却又将一声叫喊咽了回去。因为这个时侯,他也知道是谁来了。
只是他们两个这一冲不打紧,兵丁们打得晕头涨脑,心弦拉得极紧,见杀声又起,自己一方又有将领冲杀,竟不等命令,想也没想地就跟着跑了起来。刚刚分开的两军,再度混搅成一团。这天、这雨,象一个永远都闯不出去的囚笼,两支军队象被关在当中的野兽,别无选择地厮打在了一处。
踏日都来了!罗彻敏自言自语道。
瞿庆的旗帜顿然一挥,凌州军向着踏日都冲锋的方向杀了过去,凌州军中也多马军,两支马军锋芒所向处,偏是宸军的步卒密集之地,因此倒意外地有了分辨敌友的效用。
跟我冲!救出王上!罗彻敏听到了罗彻同的嘶喊声,原来罗彻同也以为他们是毓王之军了。只是那嘶喊却似乎并无战意,反倒只余下一腔愤懑,仿佛怀着求死之心。罗彻敏当此时局,也只好不尴不尬地笑,向刘湛道:他们都打起来了,我们也只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