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古意 之 登坛4 [4]
苍远疑惑的摇头,就算华老太太做为祖母、溺爱孙子,这一点还可以理解,可苍九爷却为何也如此?华、苍二姓中,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不肖的子弟。
苍九爷淡淡道:“因为,我们都指望他成器。这一次挫折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事你就别再问了。但嫁车之队,你可一定要护好。明里我派了你,暗中还有华苍和小十三相助。这一次,如果失手。嘿嘿,我华、苍二姓也从此不必再在江西立足了。”
苍远心中惕然一惊。
可就算有华苍在暗,他在明,这一次的队就是那么好护的?虽然他们苍华二姓第三代中两大高手同时出马,可据华苍传来的消息:东密‘灭寂王’法相的属下瘟家班为了劫杀嫁车已与万车乘部下合流。而这次,万车乘手下来的是他那名驰天下的‘六驹’。
看来,万车乘与法相都已打定主意不让裴琚的妹子生入华家之门了。据说,这女子身上,负有一个极大的秘密。东密是绝不肯让裴琚再有一丝咸鱼翻生之机。
可苍九爷却说:“东密的教旨在重农抑商,如其得势,必以教冶国,我华、苍二姓,遍布天下的万余子弟只怕就绝没什么好果子吃。你不要对华老太太的主意有什么看法。华家的事就是我苍家的事。是华家的钱这些年一直在养着苍家。裴琚,现在他不能败。”
苍九爷的话就是命令。可如此时局,他怎么放心只派自己与华苍押送这嫁车回门?
苍远一抬头。他知道自己所担责任之重。可‘六驹’,就算以他一杖之利,他也无把握同时对抗‘六驹’。
前面就是舍子崖了,那里该是一个大关口。苍远一剔眉,他料到舍子崖边,东密必有埋伏。闯不闯得过去,就看今日了。
舍子崖头,牟奔腾当风而立。
不只他的随从,连瘟家班留在他身边的传递消息的温老七此时对他心头都满是敬服之意。
江西之局,居然在裴琚事事得手后,居然还有翻局之机,就为此一点,他们也不由不佩服牟奔腾的处事周密。
青衣庵里一招闲棋,一个全不解武功的苦念师太所谋居然奏效。‘富贵闲人’,那让东密也不由不一直深忌的‘富贵闲人’已受重创,江西一地,就只剩下陈去病一只病虎独撑危局,他们是再没有可担心的。
而裴琚,如没有两三年的静养,只怕要就此除名埋没。这一场争斗,牟奔腾已得先机。
今日,舍子崖两边,埋伏的是东密的两班人马,一班就是‘瘟家班’,一班却是万车乘亲自派来的身边的‘六驹’。牟奔腾已打定主意,杀裴红棂,绝华家与裴琚姻亲之好,永绝《肝胆录》那让东密寝食难安之秘。
这一场仗绝对是硬碰。如是平时,他还全无把握。可护送嫁车的只有华苍二姓的人,裴琚身负重创,他的班底已紧缩于南昌城裴督府内以为自卫。
苍远的杖号称‘杖量天下’,今天,倒要较较他与‘六驹’究竟谁快谁利了。牟奔腾一回首问道:“华苍在暗中护送的人你们一直盯着吧?”
他随从一点头。
牟奔腾又确认地问了一句:“前面我们已曾两次试探性的伏击,该说已引出了所有护嫁之华家的人了吧?是不是除了苍远、华苍和那个小十三外,苍老九果然为‘灭寂王’老人家亲临鹰潭,虎视于侧,没敢动地?”
他随从呵声笑道:“先生这次,策划万全。《肝胆录》料来从此绝世。”
牟奔腾含笑地一点头,连灭寂王都已亲自出手,万车乘万帅亲自坐镇皖南,这一次,他东密又怎会失手的?
然后,他不再开声。因为,嫁车之队已近舍子崖下。
牟奔腾的手在空中一劈。他号令已下,只见左侧山崖下,突然驰出了六个人。那六人或在树巅,或隐石后,他们奔出之势恍如晨光草场里驰出的六匹马儿。
只听一人高声叫道:“苍远,你号称杖量天下,今日,就试试你当不当得住我们的六驹疾驰。”
六驹、飒露紫——苍远一抬头,人已离鞍而起。今日就是硬仗,不必再多说什么了的。东密属下一但领命,是不死不会回头的。
他跃起前用眼侧顾了下路边草木,华苍他们正在暗中隐护,对那嫁车他可以放心。他的目光似是在交代:“嫁车就交给你们了。”
草丛中有草微摇,似是颔首承诺。
苍远双臂长伸,向背后一掣,一杖就已离背而起,他鹰扑之下,已向那六驹身前扑去。
可他才近,‘飒露紫’即退,六驹中‘照夜白’却已断他后路。他们是在诱着逼着他远离嫁车之列。
苍远已陷局中,他不由不跟进,不由不远远离开嫁车。
六驹之骏,果称锐利。苍远一杖风起,忽听得身后已停住的嫁车行列的路侧两畔,争杀忽起。
他于紧急间一回头,只见小十三披剑而斗,陷于苦战,只短短一刻,华苍那暗护嫁队之人已被人迫得不得不现身了。
‘瘟家班’,瘟老大,瘟家七子居然已经同至!
苍远自己人已陷六驹之围,六驹出手果然极利。苍远心中一叹:苍九爷,你难道没有料到今日之事?今日之事,我们已无裴府臂助,只是拼上我们的家底。为什么你给我派的人还是如此之少?罢了罢了,今日只怕必然覆败于此!东密居然果然调动来了这么多好手,他们是什么时候潜入的江西?
然后,他心头冷冷一怒,在心底怒骂道:苍华,如不是你为了裴琚反出苍门,有你我一刀一杖携手之利,我又何至于捉襟见肘,怯这六驹!
舍子崖下,争杀越来越烈,可嫁车的四周,却渐渐空了起来。
护队的无一不是华苍二姓的高手,就是脚夫车夫,也都是华苍二姓中的精锐。
但这时,苍门勇将苍远已陷六驹之围,他们其余的也渐渐被瘟家班的人引得不得不远离所护的嫁车,远达数丈之距,在华苍率领下,与瘟家班与东密的人苦杀恶搏。
瘟家班和六驹这时是有人有机会突近嫁车的,可他们居然没有一人贪功跃起。
那辆嫁车孤单单的帘儿低垂,被遗留在搁了满地的嫁妆担子的空地里。
——这该是这乱世里最荒凉的一嫁了。
可这也是六驹和瘟家班的人对牟奔腾的敬重。江西之事,他们已敬服地由他主局。这嫁车,他们是留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