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4]
所以韩宏到了此地,倒像是到了自己的家。
他看出这汉子器宇不凡,倒是想结交一番,可是那汉子却退了一步说道:“慢来,姓韩的,我们可不是朋友。”
韩宏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朋友何出斯言?”
汉子道:“今天你虽然喝退了那些人,但是我并不领情,我是存心让他们,否则我只要手一挥,就能打倒他们!”
“这个兄弟相信,兄弟略知技击,看得出朋友是受过真传的,那些人只不过是有点蛮力而已,绝非朋友敌手。”
“啊?这麽说你也练过功夫?”
韩宏摇头道:“略经涉猎,却没下过苦功,为了读书,兄弟放弃了学剑的机会,现在颇为後侮……”
“有什麽好後侮的?学剑又能如何?你读书多少还捞了个官做,我学了一身的本事,却落得三餐不继。”
韩宏道:“方今天下久治,已有动乱之徵,正是武人立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文官只有跑腿的份了。”
汉子哼了一声道:“那只是指一般的世家功臣子弟,别的人想做个马前小卒都捞不到机会。”
韩宏道:“没有的事,太子在灵武练兵,正在召集年轻力壮的丁勇……”
汉子道:“我知道,我去试过,弓开九石,也曾打败了几个甄试比武的军士,他们却说我来历不明,赶了出来。”
韩宏道:“怎会有这种事呢?”
“就是有这种事,我知道那几个狗头们的心思,见我武艺太高,怕入营之後,爬在他们头上,把他们挤了下去,有好些不会武功的,都录取了。”
韩宏一听倒是默然了,这种情形很普遍,那个圈子都是一样的,人才总是容易遭到人排挤,不易出头!
因此,他道:“朋友别灰心,那些没知识的军卒可能心胸狭一点,但是将官却不会放过人才的。”
汉子道:“都是一样的,我等著一个机会,找到了负责徵兵的一位长官,听说他是个千夫长,我上去毛遂自荐,又演了一番武艺。他看著倒是很满意了,可是一问我的家世,却又把我斥退了回来。”
“这又是什麽原故呢?难道你的家世有什麽问题吗?”
“我的家世没问题,因为我祖父流居胡地,他说我家世不清,又无人推荐,就将我斥退了。”
这一点韩宏倒是明白的,他知道这次太子在灵武练兵,以侯希逸挂帅,主要就是为了抵拒胡人的势力,因此凡是跟胡人略微沾上点关系的,唯恐是胡人的细作渗入,故而加以摒弃了。
这当然不能明白地告诉对方,因此他只好柔声地道:“朋友!你如果决意要投军谋个出身,兄弟可以作书推荐,有兄弟作为担保,他们就不会再拒绝了。”
“你肯为我推荐?”
“是的,当朝司马侯希逸大将军,与兄弟略有渊源,兄弟如果作书推荐,一定会录用你的。”
汉子神色一振道:“那太好了,侯将军是新军主帅,你认识他,椎荐一个人应该是没问题的,可是你真的跟侯大将军认识吗?你的面子够吗?”
这种话太突兀了。
倒像是韩宏倒过来去求他帮忙似的,换个人早就气得拂袖而去了。
但韩宏却不以为怪,他在下层圈子里认识的朋友不少,知道他们心直口快,想到什麽就说什麽。
这一问倒还不算没道理。
因此,韩宏仍是很诚恳地回答说:“兄弟认识侯将军是一点不假,这是可以打听的,至於说到兄弟的面子有多大,这倒难说。
因为兄弟以前从未推荐人去,不过,朋友只是想投军效力,兄弟自信还有这个能力才对。
如若朋友期望过高,想一去就担任要职,领军拜将,兄弟的面子就不够了。”
那汉子点点头道:“这就好,我只要能安下身来就行,至於能否有出息,那要看日後的表现了。”
韩宏道:“是极!是极!不过据兄弟观察,像朋友这般人才,在军中必定能够有所发展的。”
那汉子低下头来道:“咱家学武艺,本就是想在武职上谋个出身的,可是一直却没有机会,刚到京城来求发展,那知因为脾气太坏,跟人打架,把对方打伤了,捉将官里去关了一年多,上个月才放出来。”
韩宏对他的处境十分同情,因此道:“朋友还是及早去投军的好,无友无钱,在长安混日子是很难出头的,尤其像朋友这种谋生的方法,决非长久之计。
即使朋友的身手非凡,但是打死了人,仍然是要吃官司的,再关上个十年八年,这一辈子就真正的完了。”
汉子有点惭愧地看了一下手中的钱,低下头来道:“我知道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为盗为贼,乃习武之诫,我若是真的要想做壤事,早就落草做强盗了。
我有几个师兄弟,原是一起来谋出身的,结果都没有著落,耐不住穷困,结夥打家劫舍去了。
前几天我还碰到一个,穿著一身光鲜,似乎发了财,还邀我去入夥呢!”
“这可千万干不得!”韩宏没来由的紧张起来了。
“我知道,所以我当时就拒绝了,可是在长安住著,身边无钱实在不好混,因此,我才打上那几个混混的主意,他们的钱是骗来的,属不义之财,抢几个没关系。”
韩宏摇头苦笑,明知这个理由实在不通,可也不便驳回去。
但那个汉子也自知理屈,低下头来道:“我知道这也不对,可是没办法呀,我要钱有急用。”
韩宏听过曹二虎说汉子已是第三次抢他们的钱了,因此便问道:“朋友!你有什麽急需?”
汉子的神色黯然地道:“我老母生病吃药要钱……”
“啊!那可是耽误不得的,朋友!这钱够吗?”
汉子看看手中的那把钱,长叹了一口气:“够?付利息都不够,我娘是去年生的病,那时我正在狱中,家中只有个妹子在服侍老娘。
要延医吃药,不得已,只有向同村的一个富户借钱,折腾了半年,老娘的病是好了,却欠了一大笔的债,总数约莫是三四万。”
韩宏道:“令堂的病能好,欠几个钱是没关系的,将来还他就是了。”
汉子道:“问题是人家不肯等我慢慢还。”
“哦!他要怎麽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