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古意 之 屠刀1 [6]
外面就是一群汉子们的粗声哄笑。那老者吴光祖已走进堂来,淡笑着对冯三炳道:“我说冯三哥,客气就免了,我是送人来的。有两位客人想和贵村商量点事儿,我送到就走,早饭就免领了。”他口气里全是一种戏谑意味,听得七家村里的人脸色发青。
吴光祖身边立着两个人,都三十出头的年纪,意气风发,颇有不可一世之态。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很高挑,淡青衫子,背后背了把模样奇怪的长刀;女的则很妖娆,一张脸上一双眼睛可恨小了点,所以她的眼神加倍的四处顾盼,以动生姿,人更是打扮得花红柳媚。
只为那吴光祖道:“这两位大侠是为了小庄不平之事,仗义出头的。这位……”
他让了让那位男子:“就是江湖有名的‘东密’组织中‘永归堂’的左护法郎千郎兄了。”又一让那女子:“——这位姑娘你别看走了眼,却是有名的侠女,也是‘永归堂’的右护法蒋玉茹蒋女侠了。他们可是江湖中有名的‘雌雄杀手背对飞’。”
然后他冲那二人一点头:“二位说要和七家村私谈一下,——是不是我老头子留也无益,也好先走了?”
看来他们是说好了的,那郎千就点点头,吴光祖就带着一干子弟耀武扬威地走了。临走,一个小子还摸了祠堂门口一个女孩儿的胸口一把,口里故做惊愕道:“呀!你偷了我家的小兔子!”听他一说,一众人就脸上涎笑,杂沓沓地去远了。
他们留下的还有十余人与郎、蒋二人助威。只听郎千咳了一声道:“当面可是旧威正镖局的几位镖头?”
冯三炳黑着脸没有说话。
他没答话,别人自然也不会吭声。
郎千淡淡道:“不知余果老余老人可在?”
冯三炳就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不知内情如何,但据他听昨日二赶子的话猜想:东密只怕又与余老人结上了什么新梁子,所以才会为村庄械斗派上如此两位高手来。他武功搁下已有多年了,但一双老眼还不差,看着郎千与蒋玉茹站在那儿的气度与双眉间隐现的紫气,就已知:这两人端得称得上高手。
郎千面上就露出了一丝又有些轻蔑又有些失望的神色,看来他顾忌的只是余老人一人,想找的却也是他,所以才会这么又有些轻蔑又有些失望。据‘东密’总堂口传来的消息,余老人的踪迹已出陕西,一定就在这湖北境内,看来、他们这次算扑了个空,只怕难以见功。
想到这儿,他心头就已颇为不耐。淡淡道:“当年余老人刀劈的定基石上,我郎某人不才,也添了一道刀痕助助兴。既然他不在,我只是来问一声,还有没有人对这‘十’字有什么异议。如没有,武候庄和你们那些事也就这么定了。”
他分明对这些乡村争斗不感兴趣。七家村人当然不服,但有什么办法,人人面露怒色,却也说不出话来。昨晚,冯三炳的二儿子曾趁夜去那溪边一叹,见到压基石上这男女二人留下的痕迹,就知这一战,自己一方未出手也就败了。
郎千交待了这句话本就要走,却见蒋玉茹忽然笑道:“师哥,我看,余老人不在,咱们不妨倒在这里等两天。咱们在这里混吃混喝,我看旧威正的人也颇小气,只怕会不耐烦。咱们总要去找那余老头儿,他们要不耐烦,派人出去找,总比我们亲手去找来得快些。”
郎千一愕,已知师妹有意以七家村的人胁迫余老人出面,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他一向高傲,自己所思便不及此,听了蒋玉茹的话,便停了下来。蒋玉茹已拍手笑道:“好了,就这么定了。我说,旧威正的伙计,姑娘还没吃早饭,你们出去我给杀上三七二十一只鸡来,把鸡舌头拨出来用新尖辣椒给我炒一盘。还有什么好的?对了,窖里藏的有什么老酒,都端出来我闻闻吧。”
她言笑晏晏,分明视七家村人如无物。座中的小伙子冯豹儿早忍不住,怒道:“臭婆娘,你欺人太甚!”他一边骂着,一边就向蒋玉茹扑了过来。
只见蒋玉茹转身对她师兄笑道:“郎哥,这儿可有人叫我是臭婆娘呀。听着新鲜,真新鲜,我好多年没听到过有人这么叫了。”说着,转身冲扑过来的冯豹儿抿唇一笑道:“你叫得真好听,再叫我一声‘臭婆娘’好不好?”
她嘴里笑得甜蜜,出手可极为毒辣,只见她一伸身,在冯豹儿未近身时,就已极快地一正一反、一反一正,转眼间抽了他四个大耳括子。别看她素手纤纤,这手下得可不轻,冯豹儿两个腮帮子登时肿了起来。冯豹儿哪甘如此受辱,一双拳一招‘双风贯耳’,就向蒋玉茹两耳照来。蒋玉茹伸手一拂,冯豹儿的双拳就已走了势,向下一低,蒋玉茹却把双胸一挺,迎向他一双拳头。冯豹儿大惊,他是守礼之人,连忙撤劲,但他功夫本不高,哪里就全收得回来,只听他惨叫一声,一双拳碰到一双绵软软的双峰时,同时觉得尖利一刺,原来蒋玉茹胸前却带了带刺的护甲。只听蒋玉茹娇笑道:“哥儿,我以为你真想打我呢,原来是借着题调戏我。早知道,多该把那件刺马甲脱了的呀!”口里说着,一只手已拈着一只银钉轻轻钉在了冯豹儿的‘志海穴’上。冯豹儿只觉身上一酸一麻,全身已不能动了,双拳上刺伤之处却一阵阵麻痒传了上来,心里千虫万蚁般地难过,他忍着不肯吭声,一双虎目里泪水却熬不住,滴滴流了下来。他父亲冯克己知道这孩子一向坚强,这时流下泪,可见受的煎熬,怒道:“妖妇,你用毒。”
说着,就已和堂上十几个汉子一齐扑上。蒋玉茹却掠了掠鬓,身形忽然飞起,一飞就跃到到扑来的人群之中,一只手里银光飞洒,却是她的独门暗器‘密门钉’。堂中的汉子‘嗯啊’连声,一个一个地跌倒。他们虽都已抛下武功日久,但这么十几个汉子联合出手,声势也颇惊人,郎千却没看到似的在一旁负着手,由蒋玉茹一人人料理。只见堂中能站着的人越来越少,边冯克己在三招之后,也被她银钉击中,软倒在地,座上当年威正镖局的老人们也坐不住,一个个就已出手。蒋玉茹百忙之中还不忘掠一掠散下的一绺鬓发,娇声笑道:“唉呀,好凶,好凶。”
她口里娇呼,手下更不迟疑,那些旧日镖师,力不从心,明明知道这一招该那么使,偏偏到不了位,心中连连暗叹,却也一个一个就被她银钉撂倒。最后倒的一个却是独臂用一把九环大刀的刘老者,直到他倒下,堂中登时一寂。除了他们雌雄杀手二人,再就是武候庄的人,堂中除了冯三炳,再也没有能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