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四章 五大戍士 [1]
东门怒当然不是真正的剑帛人,剑帛人虽然有过人的聚财手段,但他们似乎也深知自己难以在一个地方长久立足,所以他们从不将自己的宅院居处构建得过于富丽华贵,反正最终大多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而东门怒的稷下山庄却并非如此,尤其是东门怒日常起居的笑苑内的大大小小七间建筑无一不是布署得精雅华丽,颇为奢靡。
稷下山庄的势力在乐土不算显赫,而东门怒对这样的局面也颇为满意,他没有理由不好好享受安逸。
难怪当听说有近二百具司杀骠骑的尸体从八狼江流来,并沿经稷下山庄左近的江段时,他会如此紧张了。
“若是此事传开,会不会有人把杀了司杀骠骑的罪名算在稷下山庄的头上?”东门怒不安地问道。
他问的是他的五大戍士。
东门怒平时在笑苑中深居简出,大多事宜都是由五大戍士为他处理的。
五大戍士之名分别为高辛、史佚、眉温奴、于宋有之、齐在。
高辛人如其名,年四十一,身形高颀但略曲背,加上一张瘦长的红脸,被另外四戍士戏称为高醉虾。平时高辛郁郁少言,所以“高醉虾”之名,也只有其他戍士或东门怒敢这么称呼他。
史佚与高辛年岁相仿,但却显得远比高辛老气横秋,偏偏他有意蓄起了长须,乍一看,显得足足比高辛长了十岁。
眉温奴乃一美艳寡妇,其夫君本也是东门怒手下的一名戍士,名为唐昧,比眉温奴年长七岁,三年前,正值血气方刚的唐昧英年早逝,病重而亡。
于宋有之年三十,容貌清秀,长于口舌,性喜调侃,“高醉虾”之名就是出于他口中。
齐在最为年轻,比美艳寡妇眉温奴还要小三个月,其人身形高大,五官梭角分明,也沉默少言,但与高辛的郁郁不语不同,他是性情憨直,不擅言谈,所以平时于宋有之几乎将调侃齐在作为人生一大乐趣,齐在也不以为忤,一笑以对。
东门怒问的是他的五大戍士,其实最主要的是问于宋有之,因为于宋有之是五戍士中最富智谋之人。
于宋有之从容不迫地一笑,道:“绝不会有人将此事与我稷下山庄联系在一起,庄主不必担心。”
东门怒不解地道:“你何以如此肯定?”
于宋有之道:“因为即使稷下山庄有加害司杀骠骑之心,也无力同时击杀近两百名司杀骠骑。”
东门怒听罢,哈哈大笑,连连颔首道:“不错,有理,我倒忘了这一点。”
众戍士心道:“无力做到这一点正说明稷下山庄实力不济,庄主却如此开怀,倒让人哭笑不得。”
东门怒既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脸色便和缓了不少,他看了五戍士一眼,道:“这几日周遭还有什么异常没有?”
五戍士依次摇了摇头,道:“托庄主的福,一切如常。”在他们的印象中,庄主东门怒最爱听的四个字,就是“一切如常”了。
果然,满意的笑容自东门怒的脸上洋溢开了,随即他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哈欠。
看这情形,东门怒接下来要说的一定是“今日有些劳累,需回笑苑暂作休憩”,五戍士知道笑苑中有东门怒四位美夫人,回到笑苑,其实未必能得休憩。
齐在忽然有些不合时宜地道:“属下有一事忘了禀报庄主。”
东门怒的笑容僵硬了些,“哦”了一声,示意齐在说下去。
“两眼泉的几个猎户昨天前来山庄,他们说今年恐怕不能准时将兽皮送来,请庄主准许他们延缓一些时日。”
东门怒有些不悦地道:“为什么?”
“据这几个猎户说,他们每年的兽皮都由一个叫‘南伯’的老者为他们鞣制,而两天前他们突然发现此老已不知去向。”齐在禀道。
“突然不知去向?”
东门怒把自己深埋在虎皮交椅中的身子挺直了些,自言自语般将齐在的话重复了一遍。
东门怒似乎不愿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出现“突然”二字,他所希望的是“一切如常”,所以他的眉头拧了起来,沉吟片刻,对齐在道:“你去查一查此人为何会突然离去。”
齐在恭然应是。
东门怒又补充了一句:“今日便去。”
齐在再一次应是。
在高辛等人看来,庄主此举未免小题大做,过于小心翼翼。就算“两眼泉”不把兽皮送来也无关大局,何况他们只是要延续一些时日而已。
当然,众人也没有必要劝止东门怒这一决定。
东门怒环视众人一眼,说了一句众人再熟悉不过的话:“我需暂且回笑苑歇息一阵子,庄中大小事宜,你们多操心些。”
随后便在两个少年仆从的陪同下,离开议事堂,向笑苑而去。
五戍士中除齐在需前往“两眼泉”查探外,其他四人便也各自散开了。稷下山庄的日子一直就是在这种平淡中度过,也幸亏东门怒喜欢捕风捉影,格外小心翼翼,似乎惟恐出什么差错,否则五戍士的日子将会过得更为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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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怒不疾不徐地向笑苑走去,两个少年在他一前一后。
笑苑很美,哪怕是在秋日,它也幽美依旧,让人一旦步入其中,心神就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但这一次东门怒进入笑苑后,他非但没有心神放松,反而一下子变得高度紧张。立时止住不紧不慢的脚步,身板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刀,本是游离不定、昏昏如梦如睡的双眼倏然变得格外精亮,骤然收缩的瞳孔亮如刀之寒刃。
没有其他任何更多的举动,但刹那间东门怒竟像是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跟随在他身后的那名少年固然因东门怒的止步而止住身形,连走在东门怒身前的少年也突然感到某种异常,尽管他既没有听到异响,此时也没有看到东门怒的异常反应,但此少年仍是条件反射般站定,并转过身来,向他的主人望去。
东门怒的目光由左侧丈许远的地方迅速收回,转而投向正前方,越过那少年的头顶,望着远方不可知的地方,缓声道:“你们先到三夫人那边等着,我想一个人在苑中走走,记住,不要告诉三夫人我已回到笑苑。”
两少年对庄主此举虽然颇感意外,但仍是恭顺地依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