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 回 法号一灯 [1]
段智兴回到大理之后,便即将真经中所载的心法告知父亲,段文忠每日依照心法修习,四肢果然大有好转,段智兴自是欢喜无限,心中对王重阳更是感激无已。
一日有侍卫来向段智兴禀报,说道王重阳在宫外求见,段智兴当即命侍卫将王重阳请入宫中,却见王重阳押着一人大步走入宫来,只见那人身上捆着绳索,竟是周伯通,段智兴心中一奇,正要出言询问,只听王重阳说道:“段皇爷,这畜生胆大妄为,竟然做出对你不住的事来,贫道现下将他押来交给你发落!”段智兴一怔:“什么?”心中随即想到:“是了,王道长说的难道是周伯通跟阿瑛的事?他怎会知道此事?”正自不解,果然听得王重阳道:“这畜生不知羞耻,胆敢跟皇爷的一位贵妃娘娘唉,此事贫道实是难以起齿。”说到这里,兀自面有惭色,摇头长叹。
原来周伯通性子磊落,一日无意间向王重阳提及自己跟刘瑛的事,王重阳自是恼怒之极,当下将周伯通责骂了一番,随即将捆缚着带来让段智兴处置。
段智兴心想:“周伯通做出这等事来,实是该死之极,但学武之人须当以义气为重,女色为轻,岂能为了一个女子伤了朋友交情?何况王道长于我有恩,我岂可将他师弟杀了?”禁不住叹了口气,当即解开他的捆缚,又命侍卫把刘瑛召来,向周伯通道:“周师兄,此事我也不来怪你了,你既然爱阿瑛,那便跟她结为夫妇罢。”那知周伯通却大声道:“段皇爷,我本来不知这是错事,倘若早就知道这事不好,便是杀了我的头,那也决计不干!”他看了刘瑛一眼,又道:“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跟她成亲的了。”
王重阳叹道:“若不是早知这畜生傻里傻气,不分好歹,做出这等大坏门规的之事来,贫道早已一剑将他斩了。”
段智兴心中有气,向周伯通道:“周师兄,我确是甘愿割爱相赠,岂有他意?自古道:‘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服。’区区了个女子,又当得什么大事?”周伯通听了这话,只是摇头,段智兴心中更怒,说道:“你若爱她,何以坚决不要?倘若并不爱她,又何以做出这等事来?我大理国虽是小邦,难道容得你如此上门欺辱?”周伯通呆了半晌,忽然双膝跪地,向段智兴磕几个响头,说道:“段皇爷,是我的不是,你要杀我,那也是应该的,我不敢还手。”段智兴一怔,一时料不到他竟会如此,便道:“我怎会杀你?”周伯通道:“那么我走啦!”说着伸手入怀,抽出刘瑛当初送给他的鸳鸯锦帕,递给刘瑛道:“还你。”刘瑛惨然一笑,却不接过。
周伯通一松手,那块锦帕段智兴足边,周伯通更不打话,径自扬长而去。王重阳向段智兴道歉再三,这才离去。
段智兴见刘瑛失魂落魄地呆着,心下好生气恼,伸手从足旁拾起锦帕,心知这是刘瑛送给周伯通的定情之物,不由得冷笑一声,随手将锦帕掷给了她。
此后大半年中,段智兴再也没有召见刘瑛,但睡梦中却总是和她相会,心中始终郁郁不乐,国务也不理会,整日以练功自遣,一天晚上,段智兴梦见自己昔日和刘瑛在一起的情形,再也忍耐不住,决意前去探望刘瑛,想瞧瞧她在干些什么,却不愿被太监和宫女知晓,当下展开轻功,当来到她寝宫的屋顶,便听得里面传出一阵儿啼之声,段智兴心头一震,在他心中转来转去只有一个念头:“她终究还是将孩儿生了下来,她终究还是将孩儿生了下来。”屋上霜浓风寒,段智兴竟自怔怔地站了半夜,直到黎明方才下来,就此得了一场大病。
刘瑛生下孩子之后,一心一意想将孩子抚养成人,直到有一日,她正拍着孩子睡觉,窗中突然跃进一个蒙了面的御前侍卫,挥掌便要住那孩子身上拍去,刘瑛大骇,喝道:
“你干什么?”急忙挥手格住那侍卫来势,反手一掌朝那侍卫面门劈到,那侍卫斜身一闪,避开来掌,呼地一声,一拳打向刘瑛右胁,刘瑛身形略缩,左掌拍出,在那侍卫的拳头上猛力一拍,但那侍卫武功极高,刘瑛这一掌非但未能击退对方,反而被对方的拳劲震得倒退三步,那侍卫跟着飞起一脚,将刘瑛踢了个跟斗。
刘瑛欲待耸身跃起,但那侍卫已然抢近身来,伸手拉过孩子,在他前胸后背各拍一掌,随手将孩子掷在地下,这才哈哈大笑,越窗而出。
刘瑛从地下抱起儿子,发觉他尚有气息,心想:“那个侍卫一定是皇爷派来的,他恼我生了伯通的孩儿,这才派人来杀我儿子,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她怔怔地想了一阵,这才抱着儿子奔到皇帝的寝宫。
段智兴正在卧室里打座,斗然见她闯了进来,不禁一怔,问道:“你来干什么?”刘瑛跪在地下放声大哭,磕头叫道:“求皇爷开恩,饶了孩子!”段智兴更是愕然,问道:“什么?”刘瑛道:“皇爷,我罪该万死,但求皇爷赦了孩子的小命!”段智兴向她怀中的孩子看了一眼,问道:“孩子怎么啦?”刘瑛又道:“皇爷赐我死,我决无半句怨言,这孩子,这孩子”段智兴奇道:“谁又来赐你死啦?到底孩子是怎生伤的?”刘瑛抬起头来,颤声道:“难道不是皇爷派侍卫来打死这孩子么?”段智兴心知事有蹊跷,忙问:“是侍卫打伤的?那个奴才这么大胆?”刘瑛叫道:“啊,不是皇爷的圣旨,那么孩子有救啦!”说了这句话,就昏倒在地下。
段智兴将她扶起,放在床上,把孩子放在她身边,过了半晌,刘瑛才醒了转来,拉住段智兴将适才的经过一一说了。
段智兴越听越奇,再细查孩子的伤势,却瞧不出是被甚麽功夫所伤,只是带脉已经震断,那刺客实非庸手。可是他又颢然手下留情,婴儿如此幼弱,居然身受两掌尚有气息。当下我立即到她的卧室查看,瓦面和窗槛上果然留著极淡的足印。段智兴对刘瑛道:
“这刺客本领甚高,尤其轻功非常小可。大理国中除我之外,再无第二人有此功力。”
刘瑛忽然惊呼:“难道是他?他干麽要杀死自己儿子?”她此言一出,脸色登时有如死灰。
段智兴以为定是周伯通所为,便道:“除他外,当世高手之中,又有谁会无缘无故的来加害一个婴儿?料得他是不愿留下孽种,贻羞武林,也未可知。”刘瑛一听这话,又羞又急,又惊又愧,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又道:“不,决不是他!那笑声定然不是他!”段智兴道:“你在惊惶之中,怎认得明白?”刘瑛道:“这笑声我永远记得,我做了鬼也忘不了!不,决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