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3]
他一念及此,立刻给了自己最好的理由,他在心中朗声对自己说:“若是强人打却,我岂能见而不救?”
于是他飞快地奔向道观,正当他奔到门前,只听得观内那苍老的女人道:“真儿,扶我起来,让老尼看看这后生毛贼究竟有多大的道有”
年轻女道士的声音:“师叔,您不要动,弟子足够应付的。”
却听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门儿:“瞧不出你这嫩芽般儿的妞儿,却能够应付大爷哩。”
慕天雕一听,顿时怒火中烧,一跃而入砖墙。
这时观内左角,一个年约七旬的老道姑,以手扶着那女道士的肩,巍颤颤地站了起来,她指着那边持刀的大汉道:“那天晚上你在内么?”
大汉笑道:“怎么没有,俺亲眼看见那天咱们洪护法点中你公孙穴,哈,你问这干什么?难道替俺相亲么?”
强忍一口气,老道姑嗯了一声道:“你一个人又跑回来干么?”大汉轻佻地笑道:“你问小道姑就知了,俺和她私约今日相会的。”气得满脸通红,小道姑吓了一口,却骂不出来。
愈发得意,大汉大笑道:“老道婆,你别以为咱们凶霸霸的,其实俺倒长得很俏俊的。”
老道姑点了点头道:“嗯,屋里太暗,我看不清楚,你走近一点。”
大汉嘻嘻地走上前来,老道姑待他走到眼前,猛一伸掌,当头盖了下来。
她虽双腿不能动弹,但这一掌功力竟是深厚之极,大汉眼看躲避不及,蓦地老道姑惨叫一声,噗地跌到地上,
冷笑一声,大汉道:“在大爷面上少弄这一套,俺瞧你这小妞儿生得俊,才手下留情,没有赏你吃喂毒的。”年轻道姑叫道:“师叔,师叔,怎么啦?”老道姑颤声道:“他手上套有钢针……”
她的手掌心品字形三个孔,鲜血流了出来。
老道姑心想若是平常,像这等角色便是十个上来也都宰了,这时竟然虎落平阳被犬欺,不禁气得浑身发抖。
大汉把刀一扬对小道姑狞笑道:“来,让俺摸摸你的手。”
忽然跪了下来,小道姑喃喃祝道:“师父,师父,您老人家曾说弟子身世奇惨,父母双亡,但是只有一个哥哥可能仍在世上,您说弟子生非吉相,此生应该避免与人兵殁相交,您又说有一天弟子若是被迫与人动手之时,即是弟子兄妹重逢之日……现在弟子只得动剑了,望师父慈悲……”
她喃喃祷完,站起身来,时一地抽出墙上长剑,蓦然,“轰”的一声,霎时灰尘扬起,西边一壁土墙突然倒塌,慕天雕一跃而入,他指着大汉喝道:“嘿,又是天全教的败类”原来他在观外已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一时不得其门而入,便推塌了墙壁而入。大汉目冒凶焰,厉声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慕天雕冷笑道:“天全教的匪类个个都该死一百次”
大汉一扬单刀,劈头砍将下来,慕天雕看都不看,伸手一把就扣住大汉脉门,慕天雕长笑一声,夹手就把那柄朴刀夺了过来,扔在地上。
大汉仍不死心,一掌又对慕天雕打来,慕天雕翻手一架。
老道姑大叫一声道:“他手上有针,千万碰不得”
这老道姑人虽重伤,但内力仍是惊人,这一声喝出,震得屋宇簌簌。
慕天雕一怔,隔空掌空吐劲,但闻“咔喳”二声,大汉惨叫一声,一条胳膊齐腕而折。慕天雕冷冷地道:“放你回去告诉你们教主,全真弟子慕天雕在短期之内,必然要和他碰碰的!”
大汉一听到“慕天雕”两字,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到断腕之痛,连忙夺墙而遁。
美丽的女道士一听到“慕天雕”两字,也是浑身如触电一般,“可”的一声,她手中长剑坠在地上,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喃喃低呼:“师父啊师父,您的谶语言中了……:慕天雕,大哥哥,亲爱的大哥哥:霎时之间,慕天雕觉得整个世界在变了,变得那么快,那么突然,使他迷毫没有准备。他觉得那“大哥哥,亲爱的大哥哥”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那些逝去的童年像是从脑中拨开了重重的烟雾,逐渐地出现,逐渐的清晰……
于是,慕天雕的眼前出现了那柳曳花红的江南大庄院,他的耳中出现了那悦耳的翠鸟春
而他自己变成了一个年仅十岁的小童,在那簇簇锦锦的小径上轻盈地走着,就在这时候,娇嫩的嗓子从八角亭后面传来:“大哥哥,大哥哥……”
是的,就是这声音,就是这嗓儿,慕天鹏轻声地回答着:“小真,小真,是你吗?”
亭子后跑出来一个小姑娘,她矮小的身躯在花丛中时隐时现,像是从花丛中钻出似的,两支翘向天的小辫子摇晃着,那如花的娇脸,水晶的大眼睛。
忽然,一阵烟雾从慕天雕的眼前升起,那娇憨的小姑娘消失了,却出现了那纤弱的女道姑。
她睁着美丽的泪眼,一声又一声的轻喊:“大哥哥,是我,是我,我是小真……”
慕天雕只觉一切的幻景都消失了,眼前是真实的,真实的小真就站在眼前,那美丽的泪眼中还带着昔日那熟悉的光采,正一步步向着自己走近。
他的血液像煮开了一样地沸腾,他茫然地张开了双臂,那个长成了的小真闭上了泪淋淋的眼,倒伏在慕天鹏雄壮的胸膛上。
慕天雕紧紧地抱着她,两有热泪不知觉地流了下来,也不知是悲伤多些还是喜欢多些?
他的眼泪滴在她的脸上,随着那美丽的面颊流下,和她的泪水合成了一片,她轻轻地仰起头,头上的道冠跌落在地上,露出丫头上如云的秀发,不知怎地,慕天雕忽然觉得心中如绞割一般的一痛,他的双臂更紧紧地抱着。
抬起头来,细细地看了看慕天雕的面颊,小真轻轻地问道:“大哥哥,真是你,真是你!我们怎么办?”
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慕天雕忽然之间,一句遗忘了很久的话又想了起来——他总觉得他小时候常说这句话的,但是这些年来他始终记不清楚那是什么话?
“小真,啊,小真我们回家去!”
他说出了这句话,浑身却感到突然一震,“回家”,何处是家啊?
小真听了这句话,顿时好像失途的羔羊寻着了归途,她轻松地嘘了一口气,就在慕天雕的胸前昏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