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军旅情怀 [5]
“那位灰袍人洞察力惊人,也是将军府中的高手么?”
凭天行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比划个“六”字,大拇指对准自己:“我是拇指,而她则是……小指头。”
许惊弦脱口而出:“小指挑千仇!”
明将军近几年新加入的五大高手被誉为“五指”,顾名思义,拇指长于力雄,食指最为灵动,中指胜在劲疾,无名指擅于隐匿,而小指则是非常低调,江湖上只知道其名挑千仇,却几乎无人能说出此人曾有过什么作为。在这个颇有离间意味的名字后面,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许惊弦未料到将军的小指竟会是一位女子,方才虽只匆匆一见,但她那明察秋毫的观察力与那奇异的眼神已经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要想在明将军身边卧底,不可不防此人。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神秘的挑千仇身上,虽感觉到凭天行的笑容有些古怪,却并未深思。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中军大帐与将军阵营。凭天行指着前方不远处道:“那里就是侦骑营了。”
许惊弦抬眼望去,这是一座小规模的军营,驻军大概不超过二百人。与沿途所见大不相同的是,这是一座完全独立的军营,局里周围最近的答应也有百余步远,营中不打旗号,亦无森严守卫,可谓是二十万大军中的异数。顾名思义,侦骑营应该担任侦察探哨之责,虽比不上明将军的贴身近卫,却也是大军中极其重要的部门,明将军能允许他这样一个新丁进入侦骑营,可算十分看重,亦是瞧在凭天行的面子上。
营门一开,几骑飞驰而来,在两人面前停下。领头是一位银甲黑袍的将官,头盔遮住他半截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睛,带着一丝疑惑盯住许惊弦。
“这位是侦骑营的穆鉴轲穆将军。”凭天行低声给许惊弦介绍,笑着对那黑袍将官打个招呼,看起来极为熟稔:“喂,老穆,这位是我的小兄弟吴言。我可是给你侦骑营带来了一个高手,得胜回京后莫忘了请我喝酒。”
“见鬼!”穆鉴轲嘴里嘟囔着,语气不屑,“侦骑营中人人都是硬汉,可不是这种乳臭未干的毛头孩子来的地方,凭兄快把他带走。”
凭天行一怔:“老穆,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鉴轲取下头盔托在手上,冷冷一笑:“没什么意思。这子可以去任何地方,哪怕去做将军的贴身守卫也没问题。在我侦骑营绝对容不下他。”原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望江楼前指责许惊弦行为招摇的那个紫脸汉子。
凭天行变色道:“老穆,你若是对我凭天行有何意见,尽可当面提出,又何必和我这个小兄弟过不去,岂不是让我为难?”
“我对凭兄绝无意见。但是对这小子么,嘿嘿,就是瞧不起他。”凭天行奇道:“难道你们俩有过节?”
“我穆鉴轲可攀不上高枝,这种纨绔子弟也不配与我有过节。我才不管他有何来头,或是什么皇亲国戚,哪怕真是凭兄的同胞兄弟,侦骑营也不收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原来穆鉴轲身为侦骑营统领,大军入驻成都之前便负责去侦察,正巧在望江楼见到许惊弦在龙舟会上大显身手。军中纪律森严,最讲究与队友的配合,他见许惊弦抢到彩球后有些得意忘形,便认定其行事轻浮,独揽功劳,后是心中不喜,所以才力劝刘知府不录用。想不到今日冤家路窄,更是他认定许惊弦是某位高官的公子,从军以求功名,所以才能请动凭天行亲自出面,故而坚决不答允他加入侦骑营。
许惊弦有苦难言,一来穆鉴轲先入为主,解释也无用;二来只怕凭天行对自己从军之目的生疑。只好强忍怒气,沉默无语。他心想大不了换个地方,总好过在此人手下受气。
凭天行寒着脸道:穆统领,我这是在执行将军亲自传下的军令;可不是与你攀什么交情。今日吴言必须去侦骑营,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凭天符乃是亲卫营的统领,虽与穆鉴轲同级,但亲卫营作为明将军的贴身卫队,有着其他部队难以企及的地位,何况作为将军府的大拇指,人人皆知凭天行是明将军手下爱将,就连副帅马文绍也得给几分面子。此刻他既以军令相压,便容不得穆鉴轲抗命。
谁知穆鉴轲也是个耿直脾气,怒气上涌,脸色更红了几分,昂首道:“你休拿将军来压我,只要我还在侦骑营一天,这种人就别想进来。”
凭天行大怒:“你若够胆,就去请将军收回成命吧。”
许惊弦见两人越说越僵,这事如果闹到明将军那里可对自己绝无好处,低声道:“凭大哥不必如此,小弟只想为国效命,在哪里任职都是一样。”旁边的几位侦骑营士兵也对穆鉴轲连打眼色,明将军治军极严,谁都知道抗命不遵的后果。
穆鉴轲亦知明将军日理万机,岂有空暇理会这些小事,听了诸人的劝,终于放软口气:“也罢,我营中正缺少一个马夫,就让他来吧。”
凭天行喝道:“吴兄弟年纪虽轻,却与我有过命的交情,你若辱他就是辱我。老穆,我且告诉你,若是他有违军纪,任你打罚绝无怨言;但如果你想公报私仇,可休怪凭天行反目无情。”他拍拍许惊弦的肩膀,怒冲冲地离去。
许惊弦虽感激凭天行一力维护,但也知道如此一来与穆鉴轲的误会更深。不承想入军还不到一天,就已得罪了顼头上司,不知余下的日子怎么过?他暗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垂头轻声道:“穆将军对我恐怕有些成见,还请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穆鉴轲态度却全无半分和缓,恶狠狠地道:“见鬼。记住我是你的统领,以后须得自称‘属下’。军中不比平常地方,一切皆有规矩,把你那些臭毛病统统给我改了,战场上任性胡来害死你自己也便罢了,若是连累兄弟,我可绝饶不了你。”他也不等许惊弦回话,打马先行回营。
另几名侦骑营的士兵望也不望许惊弦一眼,掉马而去。
只有一个圆脸小伙子回头道“小兄弟,还楞着做什么?跟我们走吧。”
许惊弦到了营中,面前是几排以木板搭建的临时营房,简陋而整洁,左侧一大片空地上有数十名士兵正在操练,右侧是军需库房,军营后面则是马厩,养着百余匹军马。整个军营中除了军备物品几无他物,可见治军严谨。
在营房前聚着三三两两正在休整的士卒,望着许惊弦走来却无人理睬,只是交头接耳低声说话,偶尔传来嘲讽的笑声。许惊弦感觉到那一双双目光中皆隐含着一丝敌意,大概都在议论自己得罪了统领之事,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幸好他初入御泠堂时,宫涤尘故意对他不吝褒赏,引起同门妒恨,也算是体验过人情冷暖,此刻虽觉别扭,倒也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