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军旅情怀 [7]
三人来到操场上,许惊弦与秦勇刚并肩站立,兀自与对面十步外的赤虎瞪目相视。虽不敢开口说话,但却从眼神中传达着彼此的愤怒与鄙夷。
那石锁重达近百斤,乃是平日士卒操练时所用。只见赤虎嘿嘿一笑,也不见吐气开声,轻轻松松地把石锁举过头顶,还有意挺起胸膛,显示出强健的肌肉。许惊弦心头不忿,依样将石锁举过头顶,脸上则摆出更加轻松的笑容,一旁的秦勇刚却是愁眉苦脸,如荷千钧。
赤虎将石锁放至胸前,再度高高举起,龇牙一笑,脸上那道胎记亦随之而动,许惊弦哪肯服输,亦如法炮制,顺便还送他一个鬼脸。赤虎眼中闪过一丝狠意,快速放下又举起,许惊弦奋力跟上他的节奏,半点也不落后。
两人四目对望,暗中拼上了劲,石锁此起彼伏,越举越快,眨眼间已各举了数十下。只苦了在一旁的秦勇刚,这举石锁凭的是臂、肘、腕、腰上的硬功夫,原本就并非他所长。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直拼得青筋暴起,额汗如雨,也无法跟上许惊弦与赤虎的节奏。
又举了半柱香的时间,赤虎与许惊弦皆额头渗出汗来,却仍然拼着一口硬气,决不肯比对方少举一下。
只听秦勇刚大叫—声:“我的妈呀……”将石锁扔在地上,连连甩手。他明知此举必会加重惩罚,但实在支撑不下去,满以为会等到穆鉴轲一声怒吼,谁知周围却是一片寂静,包括穆鉴轲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许惊弦与赤虎身上,对他全未留意。秦勇刚暗呼侥幸,趁机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观看好戏。
一般士兵练习举石锁,少则十余下,多则七八十下,赤虎一向以侦骑营的大力士自居,最高记录亦只有—百挂零。但此刻两人较上了劲,不知不觉举了半个多时辰,都已接近百下。虽然惩罚的时间已过,仍然不肯停手,只是速度都放慢了许多。
等两人都举过一百五十下后,赤虎面目狰狞,喘气如牛,体力已接近极限;许惊弦自然也好不了多少,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臂上如坠千斤,脚下虚浮无根,恨不能一跤坐倒。他可不似赤虎一身蛮力,又有外门硬功的根基,若不是体内存着蒙泊国师七十年的内力,只怕早就不支。
观战的士卒们早就沸腾起来,给两人大声助威。之前谁也不相信许惊弦这样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年会是赤虎的对手但随着这一场赌气的争斗进行到白热化,再也没人敢小觑他。或许每个人都乐于见到以弱胜强的局面,给许惊弦打气加油的人数远远超过赤虎。
等举到二百下时,两人皆已是强弩之末,每呼吸数息,方能再举起石锁。到了这个时候,力量的大小皆不足道,双方比拼的就是意志。
许惊弦心无杂念,将什么家仇国恨、刺明计划皆抛到脑后,只是死死盯住赤虎,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再举一下,再举一下。他已经撑不住了,只要我能再举一下,他就会倒下去……
赤虎狂吼一声,石锁从手中掉落,记录定格在二百二十一下。而在士兵们狂喊“二百二十二”之中,许惊弦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举。然后,他抛下石锁,仰面倒在地上,耳中听着周围的欢呼声,却根本不明白其意义。他只知道一件事,他没有输给那个长着赤色胎记、辱骂自己父母的家伙!
“啪啪”,两记清脆的击掌声打断了欢呼的士兵,穆鉴轲将一切瞧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好啦,两个小子出够了风头,现在留下两个人给他们舒活一下筋骨,其他人都给我回去睡觉。”
士兵们渐渐散去,有人过来拍拍许惊弦的肩膀,对他竖起大拇指。或许许惊弦与赤虎不惜自残的赌气之举近于孩童玩闹,甚至显得有些愚蠢,却足以打动这些不重私怨、只尊强者的军人。
秦勇刚一面替许惊弦按摩,一面兴奋地道:“真有你的,赤虎那家伙整日趾高气扬,扬言自己力大无穷,今天算是栽到你手里了。”
许惊弦精疲力竭,全身乏力,级能对着秦勇刚无声地一笑。此时此刻,他却突然想到了狮子楼中的明将军,或许只有在这个身体非常虚弱的时候,明将军的那番话才会更加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内心。他清楚地知道泰亲主及其联合势力起兵叛乱对于国家、对于无辜百姓的伤害,也清楚地知道明将军的话语代表着天下更多人的态度……
那么,他是否还应该为一己私怨,置国家大义于不顾,执意刺杀明将军呢?如果朝廷大军因主帅之死而溃败,他是否就会成为国家的罪人?九泉之下的林青、许漠洋又会怎样着待他?
他闭上了眼睛,无法给自明确的答案,他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侦骑营旳士兵们就开始了操练。
当许惊弦揉搓着酸麻的双臂来到训练场,正准备加入到训练队伍中时,却被告之速去马厩报到。
许惊弦想不到穆鉴轲果真派自己去做马夫,顿觉一股怒气直冲心头,幸好尚存理智,没有当场闹将起来。他站立原地,眼望二十步外指挥士兵训练的穆鉴轲拼尽全力大喊一声∶“士兵吴言,请见穆统领。”
许惊弦心头火起,意在发泄,这一噪子吼得惊天动地,所有士兵都讶然望着他。穆鉴轲缓缓走近,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你有何事?”
许惊弦一字一句道:“请统领收回命令。”
穆鉴轲眼中的讥诮之色更浓:“说出你的理由。”
“厲下从军为国效忠,不是为了做马夫。”
“按你的意思,马夫就不需要有人做了?”
许惊弦挺起胸膛:“为将者,应该充分了解手下士兵的能力,设其职而尽其用。孙子曰:夫用兵之法……”
穆鉴轲不耐烦地一摆手:“见鬼,我可没读过什么兵书,不要给我讲什么大道理。”许惊弦昔日在京师清秋院磨性堂中熟读百家兵书,本可引经据典反驳对方,丧何穆鉴轲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只好悻然住口。
穆鉴轲冷然问道:“你觉得在侦骑营中受了委屈?”
“我并不觉得在侦骑营中受委屈,但我希遒做―些值得去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只想着立战功,做英雄!”穆鉴辆摇头失笑,“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值得做的事情。”他蓦然转身,大喝道:“全体集合!”所有的士兵立即停止操练,迅速集中到他面前,显示了极強的纪律。
穆鉴轲巡视手下,声若洪钟:“小伙刊门,告诉我:一个侦骑营的战士在一场战争中应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