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3]
他自己为自己斟上一大杯,举起来对着华小玲说道:“小玲!人生能做到齐家报国,夫复何求?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华小玲端起了酒杯,轻轻地说道:“一定要喝醉吗?”
赵小彬笑道:“小玲!人生难得几回醉啊!”
他举了举酒,又是一仰脖子,干得一滴不剩。
赵小彬是根本没有酒量,今天内心愉悦,正如他所说的,他要尝尝快乐的酒醉是什么滋味。再则,黄酒容易进口。但是,接连几大杯下肚之后,酒涌上来,他开始醉了。
正是他所说的,他有很好的酒品,当他醉眼朦胧,说话含混不清的时候,很快他就有轻微的鼾声。
赵小彬这一睡就睡得很久,直到他睁开睡眼,几乎让他看不见眼前的东西,从窗子外面照进来的阳光,使他感到眼睛刺痛。
一条温温的面巾,覆上他的脸,一丝淡淡的幽香,钻进他的鼻子,他一伸手,摸到的是一双柔软的手。
他一个翻身跳了起来,华小玲悄立在面前。
“醉的滋味如何?”
赵小彬用手抓抓头,尴尬地笑道:“一点也不知道,什么时分了?”
华小玲说道:“晌午后。”
赵小彬大惊说道:“我睡了那么久吗?”
他的眼光落在华小玲身上,看她衣履整齐,不觉说道:“小玲!你一直没有睡吗?”
华小玲接过面巾,递过来一碗茶。
“平时为了某些突发的事情,俩三天不睡不吃,算不了什么。”
赵小彬面有愧色地说道:“小玲!我很惭愧!……”
华小玲拦住他说道:“别为我整晚侍候你而说惭愧,如果这一点事都会让你感觉到惭愧,往后,又如何能够共患难,同生死?小彬哥!说实在的,我了解你,你不是一个酗酒的人,人在最快乐的时候,喝得一醉,未尝不是一件应该的事。”
“小玲!我真的还是很惭愧。”
“鲁婆婆自酿的黄酒,有她的秘方,喝得再多,也不会伤身子。如果在别的地方,喝别种酒,那就不一样了。”
“小玲!人的心如果一放纵,就会失态,但愿今后能守得此心清明,就不再重蹈覆辙了。”
华小玲微笑没有说话,她匆匆地出去一趟,捧来粥饭小菜,摆好了之后,说道:“小彬哥!漱洗之后,吃一碗清粥,我们也该起程了。”
赵小彬立即振作起精神,漱洗一番,当他捧起饭碗,一阵粥香,使他食欲大振,喝了一碗才想起来问道:“你是说今天起程吗?”
“岳州毕竟不是久留之地。”
“是的!鲁婆婆呢?我们也该辞行了。”
“奶奶躲起来了。”
“躲起来?为什么?”
她说她不愿意流着眼泪跟我们道别,她要等我们再来岳州的时候,她要到五十里外去接我们。
“老年人的寂寞心怀,都是一样的,我很伤感!”
“人生的悲欢离合,习惯了也就慢慢淡了。这话又不应该是我这样的年龄说的,对不对?”
“走吧!但愿再回来的时候,能够多住一些日子。”
“鲁奶奶交给你一样东西。”
“啊!一块玉佩!”
“这是鲁奶奶当家的在世时的心爱之物,在排帮,这块玉很有点名气。”
“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缘分吧!鲁奶奶把这块玉送给你,除了缘分,能说什么其他的理由呢?”
“可惜我不能当面谢她。”
“还有来日。再说,真正的情感,是用不着说一个‘谢’字的。”
赵小彬默然了。
说的也是,真正的情感,岂是一个“谢”字所能表达心意的?就像华小玲一样,为他寻药、为他推拿,又该怎样谢她呢?放在心底吧!真正说来,这样的放在心底,又何尝不是一种难以消受的负担啊!赵小彬伸过手,紧紧握了华小玲的手一下。
华小玲微笑说道:“小彬哥!你是个做大事的人,眼光大、度量大、胸襟大,不要任何一件事都耿耿于怀,我们走吧!”
满桌的小菜,没有收拾的碗筷,算是向鲁婆婆一种情感上的告别罢!洞庭湖上一叶扁舟,破浪乘风,在远离岳州之后,赵小彬和华小玲转搭大船转入长江,顺流向下。
江上清风明月,送他们顺利地到达扬州。
扬州是个通衢大镇,市井繁华,人烟稠密,十分热闹。在江面上,可以看一眼看不到头的木排,炊烟袅袅,人数众多。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排帮在此地的势力是如何的庞大了。
赵小彬和华小玲在一家清静的客栈住下,饱餐一顿,便信步到街上去闲逛。
来到一处僻静大街,看到一处高大的黑漆门楼,大门是紧闭着的,东侧有一个小门,拦在门槛当中,摆着一条长板凳,上面坐着两个斑白头发,满脸鸡皮的老人,老态龙钟,靠在门上闭目养神。
华小玲停住脚步,脸上有了激动的神情。
赵小彬靠近她,低声问道:“是熟人吗?”
“排帮总舵堂前护法五爷和执法堂主!”
“看来比华伯伯还要衰老。”
“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出几件事。”
“哪几件事?”
“除了君山,排帮的帮规没有了,排帮已经没有了实力,老一辈的人已经失势了,扬州分舵恐怕已经被元人渗透进去了。”
“你能这么确定吗?”
“堂前护法五爷变成这样,还有什么?”
“他应该很有地位吗?”
“在帮主面前说一不二的人物。”
“比龚三哥如何?”
“那是不同的,龚三哥是爹培养的掌门继承人,堂前护法超出这些关系。”
“那位五爷认识你吗?”
“从小跟他学过不少东西。”
“包括江湖上的见闻!”
“还包括做人做事的道理。”
“要过去跟他打招呼吗?”
“小彬哥!我问你一件事。”
“请问。”
“看情形我们在扬州,是应该明访呢,还是暗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