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冤狱毁长城 将星摇落 苦心护良友 剑气腾空 [2]
唐努一点不知玉罗刹曾动过他的主意,感她救命之恩,用他们族中最尊崇的礼节向玉罗刹叩谢,并道:“若你有一日到天山南北,可一定要来看我啊。”玉罗刹平生从未试过内怍,这时却不觉有了槐意。当下把李自成的话转达,唐努道:“原来如此,中国加此广大,自然好人坏人都有,叛军之事,不必提了。”和玉罗刹一同过去拜谢李自成。李自成已和陕北群盗商议妥当。立刻派高迎祥手下得力的头目高杰和自己的堂侄李过,送他回乡。
铁珊瑚料不到事情如此解决。玉罗刹道:“珊妹,爹寻得你急呢,可是现在兵荒马乱,也不如他走在何方?你和我一道到川西去吧,我.可要请你做女强盗啦,哈哈!”铁珊瑚因岳呜珂拒婚之事,心中颇有芥蒂,迟迟不答。玉罗刹测知其意,笑道:“那姓岳的小子,我以前以为他人品不好,其实也还不销。”将岳鸣珂借她手套,暗助她打败红花鬼母的事说了。铁珊瑚又欢喜又悲伤,欢喜的是玉罗刹对岳呜珂的误解渐消;悲伤的是岳鸣珂辜负了她的心意。听了玉罗刹的话后:良久,良久,才道出一句话道:“他好不好与我何干?”
玉罗刹听她语气,知她实是想念情郎。反激她道:“天下臭男子多着呢!没有他们,咱们难道就不成吗?你和我去占山为王,我们高兴谁就把谁掳上山丢,哭哭啼啼的是脓包?”铁珊瑚“呸”了一声,道:“没你那样厚脸皮。”又道:“谁哭哭啼啼了?做女强盗便做女强盗,难道我不敢跟你么?”玉罗刹正要她说这句话,免得她独自在江湖浪荡,暗地伤心。
再说李自成把事情办妥,送走了唐努之后,和玉罗刹道别,玉罗刹道:“你刚才说要打下县之后,便全师撤退,你们要撤到那里?”李自成道:“陕西居天下之脊,四川是天府粮仓,欲成人事,这两省放弃不得。陕西连年饥荒,百姓流亡道路,待时机成熟,不难聚众百万,出汉中而据巴蜀,聚兵聚粮,然后再西出潼关而争豫楚,挥鞭北上,扼有中原。形势如此,所以我打算在川边区建立基业。秦岭连绵八百余里,便封山开荒也可养兵,我是准备撤退到秦岭去,养精蓄锐,乘机待时。你意如何?”玉罗刹笑道:“我可没有做女皇帝的雄心,我寻到部众之后,做山大王去。”两人一笑道别。李自成押了云燕平当晚就去赚城,攻打县,按下不表。
且说玉罗刹和铁珊瑚寻到川西,果然寻到了部众,铁珊瑚和玉罗刹相处日久,知她性情直爽,当日弄糟婚事,乃是她无心之失,也便不再介怀,对玉罗刹如同对姐姐一般。
其时川军事频仍,李自成进了秦岭,张献忠被驱人湖北,流窜江淮。玉罗刹带了几百女兵,寻到了广元七十里外的明月峡作为山寨,安居下来。这明月峡是四川著名的天险之一,山上无路可通,有山民用木板和木桩搭成的几乎是凌空的羊肠小道,上而是山,下而是嘉陵江,明月峡是两峰夹峙的山谷。有无名氏诗云:“天险明月峡,断壁高接天;飞鸟飞难过,猴子锁眉尖;低头望山谷,白云脚下悬。”形势险要,于此可见。玉罗刹部下女兵,个个身轻如燕,在明月峡安营,出入要比粗汉方便得多,官军也不易进袭。
可是明月峡地方虽好,却几与外间隔绝,一住住了三年,还是采不到铁飞龙消息。这三年间,玉罗刹听得道路传闻,说是熊廷弼再被起用,督师边关,也不知是真是假。铁珊瑚挂念岳呜珂,也无可奈何。
过了三年,这时已是天启四年“『天启』是由校年号”,川的官军渐撤,成为小安局面。可是这年春天,广元又闹起饥荒,广元本是产米之区,但官府横征暴敛,地租又重,年成好时,农民尚可温饱,年成不好,饥荒立至。广元上一年失收,这一年青黄不接之际,饥民遂闹出事来。啸聚四郊,准备入城抢粮。
广元县的居民准备抢粮,派人和玉罗刹互通声气,玉罗刹答允帮助他们,派女兵头目乔装人城打探消息。晚上回来,女头目说了正事之后,道:“今天路上可热闹呢,有人说是道士迎亲。”玉罗刹道:“胡说,那有道士迎亲的道理。”那女头目道:“我何尝不知道道士不能迎亲,不过看起来却真像迎亲的样子,怪不得老乡那么说。”玉罗刹笑问道:“是怎么个模样呀?”那女头目道:“听居民说,今天有一对对的道士乘马西走,大约每隔半个时辰便是一对。我只瞧见一对,可神气哩,身披大红道袍,神色凛然,就像做法事一骰。居民说,起头那一对,还捧着一个红包袱,高举过头。就像迎亲时,男家先遣人捧拜帖到女家一样。每一对马的毛色也是相同。就差没有吹鼓手,要不然更像迎亲了。”玉罗刹眼珠一转,猛然想起一事,道:“嗯,时光真快,是三年了!”女头目莫名所以,铁珊瑚在旁问道:“姐姐,你无端端感喟什么?”玉罗刹微微一笑,道:“没有什么!”那女头目搭讪笑道:“寨主你说像不像迎亲?啊,听居民说,除了道士,也还有俗人呢。但道士多是老头,俗人则全是壮汉,一对对精神赳赳,同样披着红衣。有孩子逗他们说话,他们连眉毛也不笑一下。”玉罗刹笑道:“这不是道士迎亲,是武当派接他们的掌门来了。武当派最重这套仪节,以前他们到珊瑚妹妹家中寻掌门人时,也是一对对的来呢。”铁珊瑚道:“嗯,那么卓一航又要到武当山受罪了。他那几个师叔真讨厌,尤其是白石道人。姐姐,他们迎亲,我们抢亲。”玉罗刹“啐”道:“胡说。”铁珊瑚道:“你不是说过吗?你喜欢谁就要掳谁,为什么现在又怕羞了?”玉罗刹道:“哼,你这小妮子好坏。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事吗?卓一航和岳呜珂乃是至交好友,你不过是想从卓一航口中知道岳呜珂的消息罢了。”铁珊瑚心事给她说中,涨红了脸作状打她。玉罗刹笑道:“不过咱们就是要抢亲,也得待一月之后,新郎现在还未迎来呢!”铁珊瑚手指在脸上一刮,道:“厚脸皮!”玉罗刹一笑作罢。
过了几天,饥民在县里闹事,大户和县官慌了,一面开仓赈挤,一面派人到省里请军队来,赈挤之粮有限,每个饥民每天只能领两碗薄粥,可是老百姓也真“纯良”,有两碗粥吊命,他们便已“安份”。他们那知县官大户是耍两面手法,在兵力不够之时,使用最低的代价来怀柔他们,省里的军队一来,他们连两碗薄粥也不肯施舍了。军队当天来,他们当天就施行“弹压”,把几个敢于鼓噪的饥民杀了。这一来饥民大愤,又派人请玉罗刹帮他们抢粮。玉罗刹打听得县中的军队约有二千,立刻答应,和饥民约定,晚间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