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月下水水中月 [2]
楚留香当然不会让她跃起来。
张沽洁瞪着他,恨恨道:"我既然是个那麽恶毒的女人,你还拉住我干什麽?"楚留香道;"我不拉你拉谁?"
张洁洁冷笑道:"随便你拉谁都跟我没关系?"楚留香道;"既然跟你没关系,称那一坛子醋怎麽会打翻的?"张洁洁道:"谁打翻了醋坛子?你见了鬼?"
楚留香悠悠然道:"就算没有一坛子醋,一点醋总有,那麽大一面锣装的醋也一定不会太少。"张洁洁恨恨道:"我看你那时候连头都晕了,若不是那麽大的一面锣,怎麽能叫回你的魂来?"说着说着,她自己忍不住笑了,用力一戳楚留香的鼻子,叹着港唇笑道;"你看你呀,到现在你的魂好像还没有回来。"楚留香看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看我真该把脑袋放在冷水里泡一泡才对。"张洁洁瞪着他,笑道:"你真想喝我的洗脚水?"她又笑得全身都软了,软软的倒在楚留香的怀里。
楚留香用两只手拥抱着她,叹息着道:"这几天来,我脑袋好像始终是晕晕的,而且越来越晕,再不想个法子清醒清醒,差不多就快晕死了。"张洁洁道:晕死最好,像你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楚留香凝视着她道:"你真的想要我死?"
张洁洁也凝视着他,忽然也用两只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柔声道:"我不想要你死"….我宁可自己去死,也不要你死"楚留香道:"真的?"张洁洁没有再说什麽;却将他抱得更紧。
不管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这种拥抱却绝不会是假的。
楚留香明白。
他也有过真情流露的时候,也会无法控制住自己。
又过了很久张洁洁才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哺哺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也晕了。"楚留香道:"你不知道那位金姑娘是个……是个有病的人T"张洁洁道:"我若知道,怎麽会让你去?"楚留香道;"你现在却知道了。"
张洁洁道:"嗯。"
楚留香道:"你几时知道的?怎麽知道的?"
张洁洁道:"你进去之後,我又不放心了,所以也跟着进去。"楚留香道:"你看到了什麽?听到了什麽?"
张洁洁道:"我听到有人说。他们家的小姐是个……是个很可怕病人,本已没有救的,幸好现在总算找个替死鬼。"他们都没有将金姑娘生的是什麽病说出来。
因为那种病实在可怕。
无论谁都知道,世上绝没有任何一种病比"麻疯"更可怕。
那其实已不能算是种病,而是一种咀咒,一种灾祸。已使得人不敢提起,也不忍提起。
张洁洁黯然道:"金四爷本来也不赞成这麽样做的,却又不能不这样做,所以心里也很痛苦,极不安,所以他才想将你杀了灭口。"一个人在自我惭愧不安时,往往就会想去伤害别的人。
楚留香四道:"我并不怪他,一个做父亲的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就算做错了事也值得原谅,何况我也知道这本不是他的主意。"张洁洁道:"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楚留香道:"当然是那个一心想要我命的人。"张洁洁叹道:"不错,我也是上了他的当,才会叫你去的,我本来以为是他在那里,因为他告诉我,他发在那里等你。"楚留香道:"他亲曰告诉你的。张洁洁点点头。楚留香道:"你认得他?"张洁洁点点头。
楚留香道:"你既然知道他是谁,为什麽不肯告诉我呢?"张洁洁凝注着远方远方一片黑暗,她目中忽然露出一种无法描叙的惊恐之意,忽又紧紧抱住楚留香,道:"现在我想逃走?你……你肯不肯陪我一起逃掉?"楚留香道:"逃到哪里去?"
张洁洁梦呓般喃喃道:"随便什麽地方,只要是没有别人的地方"只有我跟你,在那里既没有人会找到我,也没有人会找到你。"她阖起跟帘,美丽的睫毛上巳挂起了晶莹的泪珠,梦p般接着道:"现在我什麽都不想,想我跟你单独在一起,安安静睁的过一辈子。"楚留香没有说话,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他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是在思索,还是在做梦?张洁洁忽又张开眼睛,凝视着他,道:"我说的话你不信?"楚留香慢慢的点了点头,道:"我相信?"
张洁洁道:"你……你不肯?"她脸色苍白,身子似己颤抖。
楚留香用双手捧住她的苍白的脸,柔声道:"我相信,我不肯,只可惜……。"张洁洁道:"只可惜怎麽样?"
楚留香长长叹息着,道:"只可借世上绝没有那样的地方。张洁洁道:"绝没有什麽地方?"楚留香黯然道:"绝没有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无论我们逃到哪里,无论我们躲在哪里,迟早总有一天,还是被别人找到的。"张洁洁的脸色更苍白。"
她本是个明朗面快乐的女孩子,但现在却仿佛忽然有了很多恐惧,很多心事。
这又是为了什麽?
是不是为了爱情?
爱情本就是最不可捉摸的。
有时痛苦,有时甜蜜,有时令人快乐,有时却又令人悲伤。
最痛苦的人,可能因为有了爱情,而变得快乐起来,最快乐的人也可能因为有了爱情,而变得痛苦无比。
这正是爱情的神秘。
只有真正的爱情,才是永远明朗,永远存在。
张洁洁垂下头,沉默了很久,眼泪已滴落在清冷的水里。
水里映着星光。星光朦胧。
她忽又抬起头,满天朦胧的星光,似已全都被她藏在眸子里。
她痴痴的看着楚留香,痴痴的说道:"我也知道世上绝没有能众远不被别人找到的地方。可是……我们只要能在那里单独过一年,一个月;甚至只要能单独过一天我就已经很快乐,很满足。楚留香什麽都没有再说。你若是楚留香,在一个星光朦胧,夜凉如水的晚上,有一个你所喜欢的女孩子,依偎在你怀里向你真情流露,要你带着她定。你还能说什麽?每个人都有情感冲动,无法控制的时候,这时候除了他心上人之外,别的事他全都可以忘记,全都可以捆开。每个人在他-生中,都至少做过一两次这种又糊涂,又甜蜜的事。这种事也许不会带给他什麽好处,至少可以给他留下一段温馨的往事让他在老年寂寞时回亿。一个人在晚年寒冷的冬天里,若没有一面件这样的往事回忆,那漫长的冬天怎麽挨得过去。那时他也许就会感觉到;他这一生已白活了。太阳刚刚升起,阳光穿过树时,铺出一条细碎的光影,就好像钻石-样。张洁洁挽着楚留香的手,默默的走在这条宁静的小路上。她心里也充满宁静的幸福,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幸福过。楚留香呢?他看来虽然也很愉快,却又显得有些迷惘。因为他不知道,这麽样做是不是对的,有很多事,他实在很准抛开,有很多人,他实在很难忘记。"每个人都有情感冲动的时候。"楚留香也是人,所以他也不能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