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月下水水中月 [4]
楚留香勉强笑了笑,道:"两位是来找人的?"麻冠老人道:"哼。"楚留香道:"两位老人找谁?"
麻冠老人道:"你。"
楚留香道:"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两位。"
麻冠老人道:"哼。"
楚留香不再问了,他已明白两人来找的是什麽?
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楚留香叹了口气:"就算他不去找别人,别人迟早也会找他的。这一点他也早巳料到。只不过没有料到来得这麽快而已,但现在他只希望张洁洁快点回来,想让张洁洁亲跟看到并不是他要去找别人,而是别人要来找他。"以前他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以前他做事,只向这件事该不该做,能不能做,从来不想比别人看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张洁洁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几时变成如此重罢了,楚留香又觉得自己心乱极了。他过的一向是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现在他心里却有了牵挂,要想放下,又放不下就算放得下,也舍不得放下。
麻冠老人一直在冷冷的看着他,忽然讲:"你不必等了。"楚留香道:不必等什麽。"
麻冠老人道:"不必再等那个人回来。楚留香道:"你知道我在等谁?"麻冠老人道:"无论你在等谁,她都已绝不会回来。楚留香的心好像一下子被抽紧;"你知道她不会再回来?"麻冠老人道:"我知道。"
楚留香倒了杯酒,慢慢喝了下去,忽又笑了笑,道:"你知道的事好像不少。"麻冠老人道:"我不知道的事很少"楚留香道:"至少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麻冠老人道:"什麽事?"
楚留香道:"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
麻冠老人道:"哦"楚留香又喝了杯酒淡淡道:"我的脾气很特别,别人着叫我不要去做一件事,我就偏偏要去做。"麻冠老人沉下脸,道:"你一定要等她?"
楚留香道:"一定要等。"
麻冠老人道:她若不回来,你就要去找她。"
楚留香道:"非找不可。"
麻冠老人霍然长身面起,冷玲道:"出去!"楚留香淡淡道:"我好好的在这里等人,为什麽要出去?"麻冠老人道:"因为我叫你出去。"
楚留香又笑了笑,道;"那麽我就偏偏不出去。"麻冠老人瞳孔突然收缩,慢慢点了点头,冷笑道:好,你很好。
楚留香笑道:"我本来就不错。"
席冠老人道:"但这次你却错。"
他突然伸出了手。
这只手瘦,蜡黄,就好像已被埋葬了很久的死人一样,无论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只活人的手。
他的脸也带着种无法描述的死灰色,楚留香也从未看过任何一个活人像他这种脸色。
甚至他头上戴的那顶黄麻冠,现在看来也一点都不滑稽了。
那老太太还是静静的坐着,仿佛很温顺,很安祥,但你若仔细去看一看,就会发现她一双眼睛竟是惨碧色的,就像是冷夜里坟间的鬼火。
直到现在,楚留香才真正看清了这两个人。
他本该早已看清了,他的眼睛本就不比世上任何人差。
但这次却是例外。
至少有七八人都比他先看出了这老夫妻的神秘和诡异,他们一定过了这地方,这七八个人立刻就地起,悄悄的结了帐,悄悄的溜了出去,就好像生怕他们会为别人带来某种不祥的灾祸,致命的瘟疫。
虽然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麽人?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是从人世间任何一个地方来的。
你有没有所见过死人自坟墓中复活的故事?
枯黄的手慢慢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慢慢的向楚留香伸了过去。
也许这根本不是手,是鬼爪。
楚留香居然还笑了笑,道:"休想喝酒?"
他忽然将手里的酒杯送了过去。
这时他总算已勉强使自己冷静了些,所以看得很准,算得很难。
所以这杯酒恰巧送到了麻冠老人的手里。
酒杯是空的,楚留香手里的酒杯,时常都是空的。
麻冠老人手里忽然多了个酒杯,也不能不觉得有点吃惊。
就在这时"被"的一声,酒杯已粉碎——并不是碎成一片一片的,而是真的粉碎。
白瓷的酒杯已经就成了一堆粉末,白雪般从他掌握间落了下来,落在那一碗又红又亮的红烧鱼翅上。
这老人手上显然已蓄满内力。
好可怕的内力。
一个人的骨头若被他这只手捏住,岂非也同样会被捏得粉碎?
他手没有停,好像正想来抓楚留香的骨头,随便哪根骨头都行。
随便哪根骨头部不能被他抓住。
楚留香忽然举起了筷子,伸出筷子来一接,已挟住了两根手指,他们的动作真快,但筷子断得也不慢。
"波,波"一根筷子已断了三截。
无论什麽东西,只要一沾上这只手,好像就立刻会断的。
麻冠老人仍冷冷的看着他,"站起来,出去"楚留香偏不站起来,偏不出去。
可是他的骨头一样会断的。
手已快伸到楚留香的面前,距离他的骨头不及一尺。
他本来可以闪避,可以走的。
这老人无论是人是鬼,都休想追得到他、但也不知为什麽,他偏偏不肯定,既好强生怕被张洁洁召见他临阵述说一样。
他已准备和老人拼一拼内力。
年轻人的力气当然比死老头子强些,但内力并不是力气。
内力要练的越久,才会越深厚。
这一点楚留香实在完全没有把握,他中来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但这次他却偏偏犯了牛脾气。
忽然间,两双手已贴在一起。
楚留香立刻觉得自己手里好握住了一个熔铁似的。
然後人坐着的椅子就"吱吱"地响了起来。
那老太太忽然摇了摇头,叹口气,喃喃道:"这张椅子看来至少要值二两银子-长,可惜可惜。"她喃喃自语着,从怀里掏出个已变了色的锈花荷包,拿出了两个小银镍予,回头向店小二招了招手,道:"这是赔你们的钱,的拿去。店小二已看得脸色发青,眼睛发直,正不知道过去接下的好,还是不接下的好。就在这时,只听"拍"的-声,楚留香坐的椅子,已然裂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