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3]
他发起狂来,手舞足蹈,口中唱着乱七八糟的佛号,也不知究竟在说什么。小靳心中一阵阵地打鼓,强笑道:哈哈哈哈,大胖小子!
老黄道:哈哈!你知不知道,他他这个白马寺的方丈,居然不认自己的儿子!小靳道:什么?这个老王八蛋,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太没种了。这叫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妈的,要在赌场里,早被人砍了!
老黄一拍大腿,深以为然,道:可不是吗?没种!他他不过也好,他没有种,须鸿有,一怒之下,血洗了白马寺。嘿,那可真精彩!我从来没有见到有人出手这么狠辣的,哈哈!好!杀得白马寺尸横遍野!
哦小靳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须鸿跟人打架,总是死的比伤的还多?老黄道:不错,这才是杀气,这才是真正武功的精髓!师父硬说什么武功是强身健体,放屁!强身健体只炼气便行了,干吗动刀动枪?那些分水掌、铁扫帚,什么龙爪功、竹叶手,哪一个不是让人丧命的功夫?所以我平生最敬佩的便是须鸿,出手就杀人,多么爽快,又是多么厉害!
小靳道:那么,她血洗了白马寺,林晋老乌龟出来认亲没有?
老黄道:哼,师弟这个时候却又来硬骨头。他当着须鸿的面打断自己的腿,以誓永不出门一步。你说,这可多糊涂?他们两人就那么耗上了,一个在寺里屠杀和尚,另一个决不出门,耗了两天,白马寺的和尚死的死,逃的逃,整个成了一鬼寺,老子就正好出来,哈哈,哈哈!话说回来,我倒是佩服这个时候的师弟,你说这么多师兄弟惨死在面前,我尚且心惊胆战,他竟处之泰然,实在有过人之定力呀!
小靳吐着舌头道:原来和尚说的天灾居然就是须鸿老人家在和尚庙里搞逼亲大屠杀。不过老兄你不是被关押着的么?这一下因祸得福逃出来了,倒是可喜可贺。
老黄笑道:可不是吗?我见他俩赌得起劲,心中佩服得紧。说老实话,那个时候的须鸿杀红了眼,别说林晋了,就算大师兄林普鼎盛时期,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我、我自认不敌,想寻个藏身的地方,便往后院走。到了最里面的谈经阁楼顶,嘿嘿,猜猜我遇见了谁?真是好戏连台呀!
小靳皱着眉头道:遇见了谁呢?我想想看不会是你师父吧?老黄一跳三尺,睁大了眼,奇道:你怎么一猜就中?正是我师父!原来他练功走火入魔,才将方丈之位传给林晋,躲到楼顶密室里闭关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他他硬说我走火入魔,把我关在地牢里,他自己却真的走火了,躲在楼顶,全身僵硬,脸也歪了,眼也瞎了,舌头吐出来,手脚颤个不停如此生不生,死不死,还被我找到。嘿嘿,你说,你说,这是不是天意?说到后面,声音禁不住颤抖,连眼神也渐渐直了。
小靳见他一一忆起这陈年的旧事,神色时狂时癫,心中隐隐猜到他就是这个时候把他师父吃了的,又是害怕又是好奇,忙用力在他眼前拍掌,叫道:快说说须鸿后来怎样了,喂,老黄!你不是说有人偷走了她的孩子么?
老黄啊的一声,眨着眼道:什么哦,是了,那孩子。我见到的,是林普师兄偷走了他,把他藏在寺后的舍利塔中。原来原来被放逐的林普师兄也不甘心呢。他偷走须鸿的孩子,逼着她发狂,逼着她跟林晋算账。哈哈!哈哈!我知道的!
小靳想到白马寺三大高僧个个竟如此残忍,背上寒战一个接一个,心道:妈的,和尚的师父便是林普,怎么没听他说起过这孩子?八成林普已将那孩子杀了。
老黄接着道:但是恐怕林普师兄也没想到,林晋师弟竟然放任须鸿杀人。那须鸿虽然疯狂,却始终不对师弟下手,想来心中仍然爱着他。杀到第二天傍晚,眼见着白马寺几百年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林普师兄终于忍耐不住,出手了。
须鸿尖声叫道:不可能!他不会死!我的孩子不会死!我师父走到院中,拾起那些残破的尸体,丢到她面前,说道:这是李家的孩子,这是余家的孩子,这是黄家的他们都是别人的孩子,他们昨天这个时候还在各自练拳、担水,比你的孩子更加生龙活虎,现下都死了。你摸摸看,冰冷了,僵硬了为什么你的孩子就不会死?
须鸿趴在殿前石阶上号啕大哭,吼道:他不会的!他不会眼见我们的孩子死去,他曾经说过的!
我师父于是脱下袈裟,裹了一颗头颅,走到须鸿身边说道:孩子在此!须鸿一跃而起,欣喜若狂地抢过袈裟,掀开一看,呆住了。她的手一伸,搭上我师父的喉咙,便要扯断,我师父朗声道:此头颅与你孩子的头颅有何区别?这便是你的孩子了。须鸿也许是杀得累了,也许是被师父的气势震慑,跪在地上,哭道:我只要我的孩子!师父说道:死了!
须鸿与我的师父终于还是动起手来。两人斗了三、四百回合,具体是怎样的比斗已无人知道。但须鸿终因身体虚弱,内力不济,被我师父以一招小擒拿手制服。其实若是须鸿没有生孩子,亦或没有与白马寺众僧打斗,我师父是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她的。
道曾说到这里住了嘴,不胜疲惫地闭上眼睛。他额头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仿佛一转眼又老了十岁。
阿清自小觉得师父虽然严厉,但也十分疼爱自己,从未听过她竟然会有如此的血腥杀戮,心中只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然而自己都已无法说服自己。她记得须鸿曾经对自己说过,每一招出手,都要抱着使敌非死即伤的决心,不能伤敌,便是害己。她一向以为天下武学都是这样,可是现在想想,萧宁的剑就不是这样的。他的每一剑都留有余地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沉默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一亮,跟着头顶噼里啪啦一阵轰响。阿清惊得跳起来,叫道:雷打雷了!
话音未落,两人眼睁睁看着一道闪电划开漆黑的夜空,就劈在不远的山头上。巨大的雷声几乎同时响起,阿清尖叫一声,抱着头蹲下,紧紧闭上眼睛。那雷声在群山之间激荡回响,良久方散。阿清刚喘过气,蓦地一只冰冷的手搭上自己肩头,她吓得浑身一颤,喊道:怎、怎么?
道曾拍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回答,却听另一个声音道:阿弥陀佛。阿清抬头看去,只见一位中年和尚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旁,正向这边合十行礼。她还没回过神,道曾身子颤抖了一下,道:你是白马寺的和尚?
那和尚道:贫僧是白马寺圆空,路经此地,打扰了。只是这位大师面善得紧,不知在哪里见过,还敢问大师法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