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另一个角度看怪梦 [1]
简云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学家,他自然可以知道这种现象不平凡。这种现象,十分怪异:一个人不知觉在心理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简云在挺了一挺身子后,他的神态,已不再那样不耐烦,而变的十分凝重。
杨立群根本没有发现我们有任何异状,只是自顾自在叙述:“拿烟袋的将烟袋锅直伸到我的面前,里面烧红了的烟丝,在发出‘滋滋’的声响,几乎要烙焦我的眉毛,他又喝道:‘小展,快说出来,东西放在哪里,我们五个人一起干的,你想一个人独吞,办不到!’我害怕到了极点:‘我……真的不想独吞!要是我起过独吞的念头,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杨立群讲到这里,才停了一停,神情十分可怖,眼珠转动着,而且不由自主喘着气。停了好一会儿,才道:“拿烟袋的像是不信,那个瘦长子,忽然一翻手,手里就多了一柄小刀,小刀极锋利,在蒸笼盖上一划,就划穿了一道口子。接着,他就用小刀,在我脸上比来比去……”
杨立群的神情更是害怕,脸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跳动着,好像这时,真有一柄锋利的小刀,在他的脸上划来划去。
我和简云又互望了一点,两个人都没有出声。
杨立群双手掩住了脸:“我早已经说过,这梦境令人绝不愉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恐怖,他们,这瘦长子,拿烟袋和大胡子,他们三人,一直在逼问我一些东西的下落,我却不说……”
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插了一句:“你是不愿说,还是根本不知道?”
杨立群放下了掩脸的双手,神情一片茫然:“我不知道,我心念十分模糊,不知道在梦里我是不肯说,还是根本不知道他们问的是什么!”
杨立群喘了几口气,声音突然发起颠来:“接着,大胡子就用力拗我的胳膊,瘦长子用开始用刀柄打我的头,拿烟袋的用膝盖顶着我的小腹,他们痛打我,打我……”
杨立群越是说,声音越是发抖,神情也可怕之极,甚至额上也开始沁出汗来。
简云忙道:“请镇定一点,那不过是梦境!”
简云连说了几篇,杨立群才渐渐恢复了镇定,可是神情仍是苦涩:“我应该告诉你们,每次梦醒后,我都感到被殴打的痛楚,而且这种痛楚,一次比一次强烈。昨天晚上在梦中被殴打,令我现在还感到痛。”
简云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在梦中受到了殴打,会感到被殴打的痛楚,那毫无疑问,是十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杨立群伸手抹了抹汗,坐起身子,又躺下来,声音有点断续:“不过比起以后的发展来,受一顿打,不算什么。”
“他们打了又打,我不断叫着。过了好一会,我被打的跌在地上,拿烟袋的在我面前,大胡子伸脚踏住了我,我的口中全是血,他们三个人在商量着是不是要杀我,我心中害怕之极。那拿烟袋的人道:‘小展,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犯的着犯不着。’我还没说话,大胡子已经道:‘为了那婊子,你要死,我们成全你……’”
我忙挥了挥手,“等等,杨先生。你叙述的十分清除。可是在梦境中,他们对你所讲的话,你究竟是不是清除知道是什么意思?”
杨立群苦笑了一下,道:“还是那种感觉,很模糊,不能肯定。”
我没有再说什么,杨立群被我打断了话头后,停了片刻,才道:“拿烟袋的人又道:‘你自己想清除,下一次,我肯放过你,他们两个也不肯。明天这时候,我们仍旧在这里会面。’”
“他话一讲完,挥着烟袋,和瘦长子,大胡子一起向外走出去。大胡子临走的时候,神情仍然十分愤怒,在我腰眼里踢了一脚。”
杨立群说到这里,伸手按向腰际,神情十分痛楚,像是他的腰眼上,真的曾捱了重重的一脚。
他这种样子,看在我和简云的眼里,有点骇然之感。恰好他向我们望来,发现了我们诧异的神情,他苦笑了一下,坐起身,拉起了衬衣,露出他的腰际。我和简云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在他的腰眼上,有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
一个人的肌肤上,有这样的暗红色,本来是一种极普通的事。暗红色的,赭色,青色的胎记,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但是在听了杨立群的叙述后,又看到了这样的一块“胎记”,那却令人感到极度的诡异。
杨立群放下了衬衣,神情苦涩:“现在我还感到疼痛,我不知做过多少遍这个梦,在梦里,我这个部位,也不知被踢了多少次,疼痛的感觉,一次比一次尤甚。”
简云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杨立群道:“简医师,你现在应该知道,这个梦,如何干扰着我的生活?”简云苦笑了一下:“整个梦境,就是那样?”
杨立群摇头道:“不,不止那样,还有……”
简云已显然对杨立群的梦感到极度的兴趣,他说道:“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请你继续说下去。”
杨立群站了起来,自己去倒了一杯冰水,大口喝下,才又道:“他们三个人走了,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就在这时,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杨立群双眼睁的很大,气息急促,声音异样。这种神情,可以使人一看就知道,又走进来的那个人,对在梦境中的他来说,一定十分重要。
我也极紧张。因为我曾在不久之前听另一个人叙述梦境,梦境的经过,和杨立群所讲的角度不同,但显然是同一件事。
也就是说,杨立群所讲的梦,我听另一个人,从不同的角度叙述过。那另一个人的梦,和杨立群的梦是同一件事,不过在梦中,他和杨立群是不同的两个人。
这实在是极其怪异。而这时,我心情特别紧张,是由于我相信,那个走进来的人,就是曾向我讲述梦境的另一个人在梦中的身份。
我咽下了一口口水:“那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杨立群的神情本来已经够紧张的了,一听到我这样问,他整个人弹跳了一下,吃惊地望着我,望了相当久,然后才道:“是的,一个女人!”
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杨立群又呆了半晌,才道:“进来的那个女人,脚步很轻巧,我本来已因为身上的痛楚,几乎昏了过去,可是一看到他,我精神就陡地一振,居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她也疾步来到我的身前,俯身下来,搂住了我,我紧紧地靠住她,感到安全和快慰。”简云“嗯”的一声:“她是你的梦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