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5]
圆真在两位师兄注视下,硬着头皮道:是。权宜之法呢,就是说要就事而论。两位师兄,我说句实话:自从当年那一劫之后,我寺武学人才凋零,再也没有人能赶上林字辈三位师祖。林晋大师圆寂前也曾说过,以二师林哀的武学造诣,想要兵不血刃将他拿下,除非是林普大师亲自出手。可是这么多年了,林普大师一直下落不明
圆性道:阿弥陀佛,师弟这才见得真切。方丈师兄确实是这个意思,以我几人之力,想要拿他实在困难。一旦给他机会动起手来,这些弟子们难保没有伤亡。师兄,难道你宁愿让那妖孽苟且,而让门下这些弟子牺牲性命么?
痴利是圆性门徒,忙道:师父这话说得好痴非跟痴苦也跟着点头。忽见圆空双目一瞪,道:怎么?出家人,讲的是舍我精神,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难道谁还有贪生之念?痴利被他吼得面红耳赤,几个痴字辈僧人纷纷合十念佛。
圆性老大不高兴,道:师兄,你怎么就是对这妖孽如此偏袒?难道门下弟子就该无谓牺牲不成?圆空道:二师祖是否妖孽之事暂且不谈,只是众生平等,出家人若存了我相、人相之别,又怎能参悟佛法?你们几个回去面壁三个月!痴字三僧忙一起磕头认罪,脸上都是惨痛之色。
圆性老拳一握,正要说话,圆真忙道:两位师兄,方丈师兄说权宜之法时,还说,若是林哀这些年来心生悔意,并不反抗,也不必伤他性命,带回寺里即可。
圆性两手一摊:说来说去,又要我们务必擒拿到手,又要我们好生伺候,好话都被他说尽了!若是抓不到,自然是我们的责任,就怕即使抓到了,还有人说闲话,说是弄伤了他!说着拿眼睛瞪圆空。圆空斜看一边,并不理会。
圆真道:不如不如等一下先看看再说圆性道:怎么看?等着看他过来打拳练功?是不是从他练功的动作之中、呼吸吐纳之间就可看出他是否已经心生悔意?嘿,看看再说,真是孩子话!
圆真一向不善争斗,被师兄一吵,顿时红了脸,不再说话。几个痴字小辈知道这位师叔的脾气,都吓得合十闭目装傻。这一下冷了场,谁都不再开口。圆空忽道:我去。如果他真的来了,我出去跟他谈谈,一切便知。
圆性道:这是什么话?好像我逼你去的一样。而且你出去谈,那我们的偷袭可就落空了。圆空摇头道:不然。如果他真的魔性不除,我自会设法引他注意,到时候你们可从后偷袭。
圆性略一思索,心想:这个傻子一向爱出风头,事事与我作对,哼,还不是见师兄让我做了戒律院首座,心生妒忌。那个时候漆黑一片,弓弩刀枪又没长眼睛,伤到你可不关我的事。便道:师兄既然这么说,也好,你放心,一有情况,我们几人立即跟上,以师兄的修为,应该不至于受伤才是。
圆空道:受伤又如何?生死又如何?师弟,你始终太着于相了。站起身来,自下悬崖查看地形去了。圆性被他抢白得无话可说,气正不打一处来,见痴字三僧探头探脑往悬崖下看去,怒道:看什么看!这才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都给我学着!没长进的东西,回去每人抄一百册经书!拂袖而起,自去看埋伏情况去了。
痴字辈三僧就陪坐了一会儿,说半句话,磕了几个头,落得面壁三月,罚抄经书的结果,人人心中悲苦莫名,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地发呆。
仿佛上天也急着看这好戏,转眼之间,太阳已落下山头,天幕迅速拉上。因为有云,这天晚上连月亮也见不到,真是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小靳靠着棵树坐下,心中默想:老黄,回你那洞子里去吧,可别被这些秃驴抓住了。你虽然对我不是很好,可也不是很坏,被这些个秃驴抓到,就有你受的了。
等了一两个时辰,并无一人出现。小靳坐得屁股发麻,眼见得夜风一阵紧过一阵,他浑身发冷,站起来活动活动,就在这个时候,风里隐约传来一声呼喊。小靳头皮一麻,凝神听去,仿佛有个人在叫着谁。
陆平原低声道:来了!是二师祖么?小靳道;听不清楚他慢慢向前摸索着走,忽然一惊,只见不远处的水边亮起一点火光。那火光须臾间变成一堆大火,圆空和尚端坐在火堆旁,正合十入定。
陆平原道:圆空师兄想要做什么?引二师祖来?这个傻子,难道他连二师祖也想救么?他不要命了!小靳咬紧下唇,心中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过不多久,那声音近了,这一下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呼喊的是:小靳小靳
萧宁蹲在离水寨老远的林子里,感到那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然而又缥缈不可寻。身旁茂密的灌木被风吹得乱晃,他心中从未如此惊惶,只觉若是来者此时动手,自己连一成逃生的机会都没有,不知不觉间,捏着剑柄的手心里已全是汗水。身旁的王五低声道:少爷,这这是人是鬼?萧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把握。
小靳小靳
啊!阿清大吃一惊,跳起身来,望着漆黑的夜空叫道,小靳?谁在喊小靳?道曾也一脸惊疑之色,隔了一下方道:好深厚的功力!与我师父几乎不相伯仲不,还要高!阿清急道:快,快走!他在喊小靳,那小靳一定在附近了!跳上小船就要撑出去,只听道曾叫道:别!
阿清回头,只见道曾脸色苍白,道:别去。太危险了,也许会死。阿清道:为什么?那人在找小靳,也不一定就是敌人啊。道曾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呼喊之人太强了。
阿清怔了一怔,咬牙道:我不管!道曾叹了口气,拾起根柴火,也跳上船。阿清用力一撑,离开栖身的小岛,朝着呼喊之声划去。
小靳小靳这声音越来越大,时远时近,时而似一个老人,沙哑难辨,时而又似一个青年,铿锵有力,有时竟变作一个女子,婉转清灵。小靳心中乱跳,只觉脑中越来越眩晕,口干得像要喷火,然后四肢间的寒气却又跟着这声音乱窜。陆平原低声道:是惑音!是惑音!他他发现我们了!啊心要要跳出来了!
只听寨子里扑通一声,有个僧人支持不住,从屋顶隐身处掉了下来。并无一人上前扶他,想来其余僧人正各自运功抵御。小靳也一跤坐倒。那声音明明只叫着自己的名字,可是身体却一会儿炙热难当,一会儿又冰寒得直打哆嗦。脑中更是乱七八糟,忽而似乎与阿清一起惊心动魄地落下山崖,忽而又像在水牢之中见到水耗子们的脑袋接二连三地飞上空中他忍不住捂住耳朵尖叫道:别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