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龙虎会京华 [5]
一路娇喘吁吁,但仍咬紧牙关紧跟,好容易天已发白,前面良乡城已在望了,阮天铎才放慢了脚步,回头一看,塞北观音脸色惨白,张着嘴儿,一口一口的吐气,阮天铎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停着脚步,说:
“若兰,我们憩会儿再走吧!你跑累了,怎也不说一声。”
塞北观音恨恨的白了他一眼,心说:“到了地头了,你倒来献殷勤。”
心中虽是这般想,那知脚步一停,竟再也不能移动半步,腿一软,也管不得尘污露湿,就向地上坐去。
阮天铎伸手要扶,塞北观音一甩手,说:“谁要你管。”
阮天铎见她这般可怜生的,心想,她纵有一身武功,但却是从未离开过家门,平日又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怎经得起这一夜的狂奔,确是自己不好,见她兀自还在生气,娇嗔慵喘,令人又怜又爱,阮天铎挪近身去,笑道:
“我是耽心追骑,虽是不惧,但恐阻碍了我们的行程,所以才这般不停留,没想到把你累坏了。”
塞北观音缓过一口气来,惨白的脸上也透出了红晕,反而倒更显得娇艳了。
本来见阮天铎软语温慰,心气渐平,那知阮天铎一句“但恐阻碍了行程”,心中又不好受,冲口道:“谁拦阻你了,怕耽误行程,你不会自己去么。”
明明她是有气,但面容却黯澹凄楚。阮天铎任怎么也没想到,塞北观音把他说的话,已和下江南找云娘的事连在一起了。
塞北观音把心儿都交给了他,阮天铎仍兀自不觉,而且身虽伴着她,心儿却已飞向了江南,塞北观音怎地不凄苦。
阮天铎傻楞楞的站在她的身傍,竟不知怎么又得罪她了,才将眉头一皱,蓦听来路上一片銮铃声响,风驰电掣的奔来几匹骏马,天刚亮,隔得远,看不十分真切,阮天铎恐是缇骑,见几匹马瞬眼即到面前,忙伸手一托塞北观音右臂,向斜刺里纵去,脚才站稳,几匹马已到跟前。
阮天铎已看清了,并非官面上的人物,前后马上是两个劲装汉子,中间两匹马上,是一个姑娘和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孩子,前面那劲装汉子,斜眼一挂两人,竟咦了一声,两手不自觉的一勒马缰,他那坐下马是跑起了势子的,被他无意中骤然一勒,就一声长嘶,前蹄一举,人立而起,前马如此,后面三匹马一般人立嘶呜,更是声震四野。
阮天铎不由一惊,不是由于声势惊人,而是四匹马虽陡然人立,但马上人全都稳如磐石,连那十来岁的孩子也将小脸儿贴着马鬃,不但不惧不坠,反而十分好玩似的,嘻嘻直乐。
前面马上人陡然“咦”了一声,后面三人也掉头对两人注视,但均未停留,即又跃马而去,晃眼已奔出十来丈外,阮天铎猜不透自己两人为何被他们如此注意,但也未放在心上,塞北观音经这么一来,倒反而不再娇嗔了,两眼仍追踪着越来越远的人马,说:
“这几匹马真不错,可惜青花马留在京里了。”言下甚是惋惜,对马上人似很羡慕。
阮天铎道:“我已托了那裘天龙,他和四海镖局熟,青花马定能收回。”
塞北观音也不再说什么,两人缓缓地再又上路,虽是良乡城已在望了,但仍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人良乡北关,阮天铎是体贴她太累了,走得很慢,饶是这般,塞北观音的两条腿仍是不听指挥,这一进得北关,就恨不得马上住进店去。
恰巧道傍即有一个客栈,两人到得店门,即见木桩上拴着四匹汗马,毛色与适才在路上见到的一般无二,两人因猜不透马上几人是甚来路,因此生出了好奇心,心说:“这倒巧了,大家同落在一个店里。”
两人存着这般心思,就留了意,阮天铎见塞北观音太累了,就吩咐店伙开了一个单间,好让塞北观音憩息,阮天铎因内功精湛,只要略略调息养神,即可恢复疲劳。再者,也怕发生意外时,两人分开了,阮天铎不好照顾。
塞北观音进房,什么也顾不得了,身向床上一倒,见阮天铎守在房内不去,心里是一半儿羞,一半儿感到甜甜的,他这般不避嫌疑,同室而居,十多天来这还是首次,塞北观音反而感到无限慰藉,尽管眼皮儿重有千钧,仍瞟着阮天铎,送了一个甜笑。
塞北观音这一睡,直睡到中午时光才醒来,睁眼一看,房内已无阮天铎的人影,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回想自己和衣而卧时,并没打开被褥,那么这被子定是阮天铎给她盖的了。
塞北观音伸手抚摩着棉被,嘴边浮现了甜笑,虽然这客栈里的木板床,远不及青狼堡中的绣阁锦榻,但塞北观音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温暖,无比适意,不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恋恋地不忍离床。就在这时,蓦听得一个孩子清脆的声音在窗下喊道:
“姊妹,你不是说这良乡的板栗顶好么?你说过买给我吃的,怎又说了不算。”
随听一个鹂语如珠的声音接着说道:
“我几时说了不算,你没见这就要赶路么?等明儿回头时,姊妹一定买给你就是了。快吃饭去,叔叔在等我们呢。”
窗外两人的语声,渐说渐远,塞北观音还要继续听时,霍地房门一响,塞北观音忙坐起身来,见是阮天铎,就抿嘴娇羞地一笑,说:
“你几时出去的,怎不也休息一下,现在是甚时刻了?”
阮天铎见她竟似又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关心他,而且一反常态的柔顺温婉,心中不自觉地感到喜悦,也对她笑道:
“这时已是午刻了,你睡得好甜,我见没甚事故,因此也未叫你。”
塞北观音听说已是午刻了,霍地掀被,翻身下床,莲足已着地,才发现脚下一双小蛮靴已没有了,自己记得躺在床上时,并没有脱去,当然,这又是阮天铎给她脱的了,不由羞得满脸绯红,娇羞不胜。
阮天铎其实把她当作妹妹般看待,又是素来心中未存男女之分,淳厚朴实,见她小蛮靴未脱,怕她睡得不安稳,故尔替她脱了。
他哪知道,姑娘家的鞋子岂是随便脱得的,他这一替塞北观音脱了鞋子,以后更生出无限的情孽牵缠,但塞北观音的心里却暂时踏实了,心里好生欣慰,暗道:
“原来他是爱我的,他下江南找那个叫什么云娘的女人,也许就像找胡锦雯般,并没什么深切的关系。”
塞北观音这么一想,那哀怨乖戾之气一除,又回复了女孩儿家本来面目,又温婉,又柔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