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4]
辛平骇然忖道:这矮伯伯一身功力,当真已达化境,这等凝虚成形的功夫,别说爸爸,只怕连平凡上人也办不到。
他连忙低头,注视仇虎脚上的创口,只见那包缠着的布襟早已一片潮湿,而且四周散发着浓厚的腥恶之气。
辛平看得又惊又喜,不知不觉也替他暗暗等急起来,轻轻将长剑撤出鞘来,立在街心,替他护卫。
因为他知道,仇虎此时天人交会,正在紧要关头,成功失败,端在这片刻之间,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受丝毫外界的侵扰的。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仇虎头顶冒出的雾气越来越浓,创口上也渗上许多污血,臭恶之气更盛,然而,仇虎脸上却现出无比痛苦的神色。
辛平一颗心狂跳不已,下不知该如何才好,蓦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隔着浓雾,缓缓行了过来……
仇虎所坐的地方正在大街正中,这时天色大明,偶有行人经过,原本是意料中的事,但辛平神志紧张,慌忙横剑迎着那脚步声,低声喝问:“是什么人?快止步。”
脚步声悠然而止,片刻之后,一个轻轻的声音问道:“是平哥哥吗?”
辛平猛地一震,后退一步,失惊道:“你……你是……”
雾气一阵荡漾,刹时现出一张遍布蹙容的秀丽面孔,腥红的衣衫,破碎支离……那不是何琪是谁?
何琪缓缓从雾中走出来,像一个缥缈的幽灵,立在辛平面前,两人怔怔互视良久,才听她黯然一叹,道:“平哥哥,想不到又能碰上你了!”
辛平耳闻那如泣如诉的语声,突感以前对她千种厌恨,刹那间都化作了乌有,慌忙弃了长剑,张臂将她抱住,泣道:“琪妹妹,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何琪脸上浮起一片苦笑,似满足又似怨尤,叹道:“平哥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你走了,我也……唉!过去的事别提了吧,你既讨厌我,以后我决不会再缠你了……”
辛平用手掩住她的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偷偷离开那山洞,琪妹妹,那和尚他……”
何琪忽然打断他的话头,惊呼道:“呀!他怎么了?你瞧辛平猛回头,却见仇虎正气喘如牛,脸上一片苍白,豆大的汗珠,滚滚向下直落……
何琪闪身掠到仇虎跟前,看了一会,蹙眉说道:“他是被绿色毒蛇咬伤,怎能运功逼毒呢?这一来毒气随着气血回收内腑心脏,再救治就难了!”
辛平听了这话,顿感手足失措,道:“琪妹妹,你看看还有办法救吗?”
何琪凤目连转,沉吟道:“救自然还能救,只是很费事,这人不是你的对头吗?你怎会反跟他一起呢?”
辛平一时也把自己与仇虎的渊隙说不清楚,只道:“如果能救,请你快设法救救他吧!他曾经两次救过我的命,如今我才明白他并不是个坏人。”
何琪点点头,道:“好吧,既是你这么说,我看你份上,替他解了绿蛇之毒,你先散去他的功力、不可让他再运功抗拒药力。”
辛平忙在仇虎“灵台”穴上轻拍一掌,仇虎哼了一声,闭目酣然睡去,何琪到酒店中取来一壶热酒,从怀里取出龙眼大三粒药丸,用酒化开,灌进仇虎口里。
片刻之后,仇虎腹中一阵雷鸣,呼吸又形促迫,何琪迅速地掀起衣角“嗖”地轻响,射出一只全身碧绿的异种蜥蜴来。
那碧绿色的蜥蜴昂首环顾一眼,尾巴摆了几摆,似被仇虎腿上毒味所引,毫不犹豫便爬到创口上,低头吸吮起来。
仇虎汗如雨下,不住轻哼,神情似乎十分痛苦,辛平不安地问:“琪妹妹,这样不碍事吗?”
何琪摇头笑道:“蜥蜴虽毒,却能克制蛇毒,放心吧!我不会害他的。”
辛平不禁惭愧地低头看看自己臂上毒伤,心里忖道:不知这蜥蜴能不能解得我臂上的蜈蚣之毒?
他暗计三个时辰已经快要过去,庐钧施用金针,曾说过只能延阻三个时辰毒性不发,现在何琪虽在跟前,但他却难以启齿,求她也替自己解一臂上的毒创。
何琪好像看透他的心事,温声问道:“平哥哥,我送给你的绿色蛤蟆呢?”
辛平一愣,讷讷答道:“啊,那盒子……那盒子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何琪叹道:“可惜把那珍贵的东西给弄掉了,你这臂上之毒,用那一对蛤蟆,恰巧可以解得。”
辛平垂首无语,暗责道:唉!我怎的竟未想到这一点,白白将一对蛤蟆放在庐钧怀里,竟没有用来解毒。
又过了盏茶之久,仇虎腿上创口已泛起一片白色、何琪收了蜥蜴,用净水替他洗涤干净,低声问辛平道:“他的毒算是除清了,只是他曾经强运真气逼毒,难免尚有余毒留在内腑,我虽用药丸替他化解内毒,必须要静养三天,三天以后没有变化,那时才算痊愈。”
小镇上只有一家简陋的旅店,辛平无可奈何,只好将仇虎安置在那家客店之中,自己陪着何琪到酒店里用了些食物;便急急回到店里看顾仇虎。
这半天,辛平都在提心吊胆之下渡过,他守护着仇虎寸步不敢擅离,决心在自己毒发之前,尽心尽力,替仇虎护卫守候。
但是,奇怪的是,眼睛睁过了响午,臂上毒伤竟毫无发作的象徽,细察之下,那红肿之状,反而好像较前消退了许多。
辛平暗呼怪事,到了半后申刻,臂上肿毒尽退,已经察不出丝毫痛楚,他百思不解其中原故,独自躺在床上,确情松懈,似要人睡。
朦胧间,好像觉得何琪推门而人,痴痴站在床前,含泪道:“平哥哥,我要去了!”
辛平一惊,奋力想从床上爬起来,但人不由心,竟觉四肢无力伸动,心里着急,忙道:琪妹妹,你不要走!你不要离开我!”
何琪含泪而笑,道:“我细细想了许久,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迟早总是要分开的,何况,你心里还那么厌恶我呢!”
辛平叫道:“不!我从今以后再不会厌恶你了,我愿意永远跟你在一起……”
何琪凄然笑道:“以前我常常只替自己想,从来不替别人着想,行事难免偏激毒辣,但自从见到你,你竟三番两次冒了生命的危险,一心要想离开我,我才知道,一个人的心,不是强迫胁持可以得到的!”
辛平道:“琪妹妹,你能这样想,真是难得,你干吗又要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