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扑朔迷离赛渊明 [11]
回头看见武天洪,大为惊喜,悄声道:“你真了不起,全然把我的计策看透了!我刚到,已经传报进去了。”
武天洪道:“难道药王高二不是赛渊明?”
还未说完,一个童子出来,躬身道:“请……哦,还有一位,不是武少爷吗?都请吧!”
这次是天黑之后来的,没有看到许多美艳的妇女,只见各屋灯光都亮着,不少的莺声燕语在屋里闲谈着。
到了大堂上,药王高二正在,仍然是眇目缺唇,和上次完全相同,哈哈大笑道:“两位是千里而来吧?老朽看破了红尘,再不出山,仍旧理我旧业,做些民间功德之事,猜想你二位又要什么丹药?尽管拿就是!”
二人连忙见礼,武天洪暗下留心观察,一眼之下,无论从那方面看,这药王高二决然不是赛渊明!那种大笑高谈的精神,和以前一样。
李玄鹦道:“老二哥,外面有个赛渊明,在冒充你呢……”
药王高二截住道:“管它!反正除了这山谷以外,没有高二了,若再有高二,全是假的。真糟!天下什么人不好冒充?为什么偏要冒充老朽这丑八怪?上次不是大洪山也有一个,被天洪和张琼破了吗?管它!你们要什么丹药?”
武天洪道:“不要丹药,专为辨别真伪而来。那么以后,再遇见赛渊明冒充老二哥,我们就手下不留情了!”
药王高二点头道:“对!对!手下不留情,老朽不会再出山半步的。”
李玄鹦道:“有个邵华亭,老二哥知道吗?”
药王高二诧异道:“怎么不知道?知道之至!他是老朽的徒弟,跟老朽学解毒的,昨天刚刚走,你们要见他吗?”
武天洪惊问道:“什么?昨天刚刚走?我亲眼看见他被赛渊明一剑刺重伤,后来死在客店里的。”
高二大笑道:“哪里有这回事?不是邵华亭吗?活鲜活跳地,一根头发也没有断,怎么说他死了?那要么是邵华亭的哥哥,邵英亭吧?不错,他哥哥很像他,武功不及他一半;若是他,断然不会死在赛渊明手下的。”
李玄鹦道:“是的,我早猜到是邵英亭,不是邵华亭,老二哥精神很好,心境也很快乐,何必隐在深山不出呢?”
高二笑道:“大丈夫一经决定之后,再不更改。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武天洪李玄鹦,循高二手指处看去,是一根折断了的八仙桌桌腿。
高二接着道:“老大,陈年老酒来过了,他一身功夫全失,谁像他那样不甘寂寞?也六十岁的人啦,还来找老朽,想用丹药恢复他的功力,老朽摇摇头,摆摆手,‘办不到,大哥!’不是办不到,你要恢复功力做什么?你丢得起,却又放不下,全然不是四奇的性格!老朽把他的桌腿扣留下来,把他驱逐出境!有桌腿在他身边,他永远不甘寂寞的;扣留了他的桌腿,就断绝了他的指望啦!老朽说不出山,就不出山,谁劝都不行。”
李玄鹦问道:“老二哥前几天到过河南省吗?”
药王高二呆一呆,大笑道:“怎么?听你的口气,你在河南见到药王高二了,是不是?以后你们还会在山东山西,浙江安徽,看见药王高二呢!真正十八代祖传的高二,只此一家,并无分铺,别的,见了就手下不留情!”
武天洪道:“赛渊明把雄狐鬼鸨毒的方子也偷学会了。”
药王高二猛然一愕,他初次沉默下去,一会儿,他慨叹着道:“这山谷以外的大千世界,与老朽无干,反正老朽什么也不过问,那要怪穷财神不好,他不该把我的毒经骗了去,一定是从毒经上走漏出去的;那不要紧,吃四两浙江的榧子,就能防毒解毒。想起章老三、周老四,就想起彭雪姑,两个是义兄弟,一个是胞妹,叫我怎样?唉!不谈不谈!”他又闭上独目,唱起往生咒:“四生同登宝地,三有脱化莲池……”
独行眼泪,从他那眇目中流下。
武天洪心中暗想:赛渊明和药王高二,都是失去了左眼,赛渊明利用这一点,冒充药王高二,故意自称为“琉璃光王佛”,隐去“药师”二字,好让少林寺佛门中人,一猜就猜到他是药王高二,其实并不是的,赛渊明和药王高二,到底是两个人!这样看来,李玄鹦这一件事,做得十分重要,倒是出乎武天洪意料之外,武天洪自以为能料到李玄鹦的心事,结果并没有料中。
二人略谈一会儿,起身告辞,药王高二也不留,只叫童子拣了五瓶丹药,送给武天洪李玄鹦。
二人出了谷之后,共骑武天洪的马,武天洪故意叫李玄鹦骑在前面,自己骑在后面,这样,就可以抱着李玄鹦的娇躯。
李玄鹦让他紧紧抱着,扭回粉面,和武天洪长长吻了一下,微羞着道:“丈夫,我告诉你一件事。”
武天洪第一次听到李玄鹦低声叫丈夫,不禁心头勃勃乱跳,浑身颤抖,猛然想起了中毒,神智昏乱中,对玉玲珑无礼,他连忙镇定了心,问道:“什么事?”
李玄鹦道:“我来找药王高二,并不是为了分辨真假,我始终相信,赛渊明不是药王高二。我到这里来,是要问一问,邵华亭究竟死了没有?”
武天洪诧异道:“为什么千里专程来打听这事?”
李玄鹦低声道:“我幼小之时,妈把我许配给邵华亭的呀!后来两人都长大,来往很好,我十七岁当了青龙帮主,邵华亭一怒之下,和我划地绝交,因为青龙帮是黑道,他骂我只配给人家当压寨夫人。他回到青城山,把一株桃树砍断,起誓和我决绝。我受了他这样的气,才立下决心,想把青龙帮改邪归正,一直没有成功,也就是受他这样气,我一转头,就爱上了你。
邵华亭把砍断的桃树,插在泥土中,不料那断桃树也生根活了,他认为我一定会改邪归正,他又来探听我的消息,听说我被康秀才的吸心毒化弹打死,还哭了好几天,吊祭一番。可是那时,我一颗心,已经全落在你的身上,你随便那一条,都比邵华亭好上十倍,再也不会回头去看他。我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他的痴情,他把那砍断了的桃树,不是已经活了吗?又拔起来,用接木的法子,接回原树上去,没有接好,断桃枯死了,然后他才不再想我,我因此正在做媒,把我妹妹要说给他,忽然听说他被赛渊明杀死,我也听说邵华亭拜过高二,所以来问个清楚。这都是已过的事,丈夫,不介意吧?”
武天洪低声道:“天下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把我们分开的了。”
李玄鹦道:“我愿意你把我心里私藏的事,全都知道,我有几次,向你用手段,你觉出来了吗?”
武天洪笑道:“知道!你用手段巩固我们俩的情爱,譬如在湖北荆州,你说你要葬身在大巴山,那是谎话,你是故意这样说的,好叫我舍不得你。我虽然明明知道是手段,我也甘心情愿受下来。”
李玄鹦又扭回身,反臂抱着武天洪,吻了一长下,悄声道:“丈夫,你心里咚咚咚咚跳得厉害,还是要忍住些,不要乱来,要忍不住,早些成婚吧!”
武天洪霍然道:“正是忘了问你,我师父后来对你们怎么说的?到底要我娶哪一个?”
李玄鹦羞笑道:“你不要问,暂时把你蒙在鼓里吧。”
武天洪问道:“我岳母呢?”
李玄鹦陶醉地依偎在丈夫的怀中,轻声道:“你放心,平安无事。”
两人一路隋话喁喁,直到天明,又回到竹山。
歇息一上午,下午再登程,连夜赶路,回到重阳店,玉玲珑却已经先回来,玉蕊仙妃没有回桐柏山去。
玉玲珑一见武天洪李玄鹦,大喜,跳着上前,抱着李玄鹦问道:“你到哪里去了,我向东追,打听不出你的踪影,我想你留信在朱阳关来安客店,说回怀玉山去,那封信是你打算给赛渊明看的,不是真话,我只好又回来。”
李玄鹦说药王高二,不是赛渊明,此番已去巫山,见过药王高二了。武天洪又告诉玉玲珑:阴山墨豹是假的。
玉玲珑听了,小眼珠向地上转了一下断然道:“药王高二就是赛渊明,不会错的!我二姊一个霹雳掌,把赛渊明两脚炸成粉碎,赛渊明扮做阴山墨豹,两脚依然好好的,能走路,天下除了药王高二,谁还能把断腿又接起来?他一定是砍了别人两条腿,替自己接了,那自然是药王高二,不会错的。”
武天洪沉思道:“倒也不错,除非扮阴山墨豹的,不是赛渊明。”
玉玲珑道:“赛渊明会变来变去,我们不会也这样?我改扮成大哥,假装去北京请麟岩夫子,大哥留在家里,改扮做一个木匠,在造房子;大姊手不带剑,穿平常衣服,在督工,二姊假装回华山,也藏起来,赛渊明见只有大姊一个人在,必然领人来捉,我们就一个暗号,一齐出来,把赛渊明捉住。”
李玄鹦笑道:“怪不错的计策,试试看灵不灵。”
武天洪四人都在秘密准备化妆之时,孙良干忽然来报告道:“闪道神散出去的眼线,刚才急报上来,熊耳山之北的洛宁县,客店里住了五个人,像是黑道上的高手,其中一人,自称做‘九山王李步青’,五个人谈话之时,曾经呐出了赛渊明。还有南面的内乡县,也来了一批人,有三四十人,一样的装束,为首的一个,叫摩云金雕戴凤白。这戴凤白,第二次南京擂台,到南京来过,我们还款待过,是湖南排教的教主,听口气,好像要和武会主了断一件什么事。”
武天洪听了,想起九山王李步青,以前曾听师父铁崖丈人说过,二十年前,武天洪还没有出生,李步青曾和云鹤散人,苦斗了一天一夜,好几千招,步青败了四招,从此退出关外,不再入关。可是山西省直隶省和关外,共有九座山的著名绿林巨魁,联合结盟,共同以李步青为总首领,因此李步青被称做九山王。
排教是湖南省木材商人,山中伐下的大木,几十巨木合成一木筏,木筏俗语叫木排,顺大江水,放下漂流,到安徽江苏等地出卖,每一次一筏连一筏,在江面上延绵几十里之长,这些运卖木材商人的总首领,就叫排教的教主;教主在江湖上的地位极高,不与各门派论班辈,可以和三圣三英平行,也可与少林武当掌门教主平等;排教的武功,另成一派的。
李玄鹦大喜道:“正好按照玉玲珑的计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