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6]
徐文渊忙转过脸来道:“李大侠,这位就是……”
李慕凡略一欠身,道:“江湖草民李慕凡见过姑娘。”
姑娘浅浅地答了一礼,道;“不敢当,李大侠这是折煞人。”
李慕凡没再说话,姑娘既不好站那么老远老开口,也不好主动地走过来,徐文渊何等眼色,忙道:“大人最为敬仰李大侠,姑娘么平素不也仰慕朱家都解之流,如今李大侠当面,正好多谈谈。”
姑娘她迟疑了一下,迈动轻盈步履,袅袅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含笑说道:“恐怕李大侠讨厌咱们官宦门中人的俗……”
李慕凡忙道:“李慕凡不敢,自身不过是一个官命缉拿的草寇,怎敢上慕朱郭豪侠一流?”
说话间姑娘已到了近前,她深深地看了李慕凡一眼,道:“李大使忒谦,我常听家父提起李大侠的作为,尤其李大侠有大功成朝廷的这一趟,该比游侠列传中的人物更令人敬佩。”
李慕凡谦笑说道:“姑娘的夸奖,令我羞愧汗颜,也深感惶恐不安。”
姑娘微一摇头,道:“李大,我这个人不擅虚夸客套之词。”
李慕凡有点窘,郝然一笑,没有说话。
姑娘转望徐文渊,道:“徐师爷,我爹呢?”
徐文渊道:“四姑娘,大人刚才回来过,如今因急要又进宫去了。”
姑娘道:“什么事这么急要?”
徐文渊瞥了李慕凡一眼,道:“四姑娘,是李大侠带来的机密大事。”
姑娘“哦”一声道:“原来是李大侠带来的机密大事……”
李慕几道;“也算不得什么机密大事,只是有关对付鳌拜的残党事。”
姑娘轻轻地“嗅”了一声,点了点头,没说话。
徐文渊适时微一欠身道:“我告退片刻,请李大侠陪姑娘亭里坐坐。”
姑娘娇靥微微一红,道:“你忙去吧,我陪李大侠谈谈。”
徐文渊应子一声,又问李慕凡说了声:“失陪”。在李慕凡不得不说的一声:“师爷请便!”下躬身退去。
徐文渊走了,姑娘轻抬皓腕,含笑说道:“李大侠,请亭子里坐坐?”
李慕凡微一欠身,拘谨地道:“姑娘请。”
姑娘望子他一眼,道:“李大侠在客气了。”
当先向小亭行了过去。
李慕凡隔几步跟在后面,心里却在盘算,她要见他是为了什么?徐文渊这种安排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那可能是姑娘仰慕他。想藉这机会看看他。可是看看也就算,真要说起来,她无须跟他接近,也不该接近,要不然一旦传扬出去,这还得了,姑娘她就别嫁人了。
李慕凡猜想,她此举必有更深的用意,他猜不出那是什么,可是他不放松思索诸般可能的应对。
他一路思索着跟在姑娘身后进了亭子,姑娘回过身含笑抬皓腕打断了他的思潮,那只玉手欺雪赛霜柔若无骨。
“李大侠请坐。”
李慕凡欠身致谢,坐在了石凳上。
姑娘她也坐下去,坐定,她抬眼问道:“李大侠是什么时候抵京的?”
李慕凡道:“有两天了。”
姑娘道:“这一趟任务艰巨,李大侠必然很辛苦也很惊险。”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没什么,姑娘,江湖人过惯了这种生涯,早已习以为常了。”
姑娘迟疑了一下,道:“这一趟是怎么个情形,我能听听么?”
李慕凡道:“自当向姑娘禀报……”
接着,他把经过概略地叙述了一遍,仅是概略地,省略了不少惊险,不少曲折,他认为没有必要说那详细。
姑娘静静听毕,轻轻说道:“从李大侠的叙述中,我可以想像出这一趟是如何的惊险,如何的辛苦了。”
李慕凡道:“多少年来,我一直过的是这种生涯。”
姑娘凝目说道:“李大侠对这种生涯有什么看法?”
李慕凡道;“姑娘,每一个江湖人都会厌腻这种生涯的,只是身为江湖人,没有办法脱离而已。”
姑娘道:“为什么没有办法脱离?”
李慕凡淡淡一笑道:“姑娘,江湖事不外恩怨纷争,流血丢命,这种事一旦沾上,是永远也甩不掉的,除非他入了土。”
姑娘道:“江湖人不也有许多退隐的么?”
李慕凡道:“我不敢说没有,但那是最幸运的,这种幸运不一定每个人都有,千百人中有一两个已经算多了。”
姑娘道:“那么,别的人为什么不试试?”
李慕凡道:“姑娘,一旦心灰意冷,每个人却竭力在试,而结果是他不够幸运,没有办法活着自江湖中退隐。”
姑娘柳眉微皱,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慕凡摇头说道:“很难解释,姑娘,有的人血气方刚,为江湖上的英雄豪杰气势所迷惑,认为天下无敌很神气,所以他跨进了江湖,有些人天生是江湖人,有些人则是为环境与情势所逼,而他便是由那种途径进人江湖,一旦他心灰意冷想退出时,他就会发觉那已经是不可能了。”
姑娘道:“李大侠是怎成为江湖人的?”
李慕凡徽微一笑道:“我是为环境与情势所逼。”
姑娘道:“那么李大侠对江湖是否已经心灰意冷了。”
李慕凡道:“姑娘,我早就心灰意冷了。”
姑娘道:“可曾试着去脱离它?”
李慕凡微一摇头,道:“姑娘,我是唯一跟人不同的人,在此生未了之前,我没有退出江湖的打算。”
姑娘呆了一呆、讶然说道:“那为什么?”
李慕凡淡然一笑道:“姑娘,因为我有继续在江湖中待下去的必要。”
姑娘道:“我可以听听么?”
李慕凡道:“没有什么不可以么,因为江湖中有我永远做不完的事。”
姑娘微微一怔,旋即保然动容,道:“李大侠的意思是说,要以这有生之年,凭自己一身所学,替这世间多做些事,是么?”
李慕凡道:“姑娘我不敢这么说,只能说,尽自己一点心力。”
姑娘没说话美目中尽是异样色彩,她凝目良久始道:“这就是官家悬赏缉拿,就认为犯案累累,十恶不赦的飞贼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