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
李慕白、硬腿恩子,还有许多看戏的人,现在都不看戏了,却看铁掌德啸峰跟那几个人打架,蜂拥著出了戏楼。只见刚才在门前蹲著的那几个地痞,也都脱成光膀子,露著宽板带子,小褂搭在肩膀上,摇摇摆摆地一齐过来向德啸峰说:“德五爷,不用你生气;只要你吩咐一句话,我们就上手!”
德啸峰说:“你们往后些,别管!”遂向那高大汉子说:“你们共合五个人,可是我要一招呼,就是五十人也立刻就有。是打群架,还是单打单个?由你说!”
那五个人一见德啸峰这个势派,就不由有点心慌,晓得是惹在太岁头上了。此时没有人过来相劝,那高大汉子自然不肯服气,就把小褂脱了,交给旁边的一个人,拍了拍胸脯说:“打架的是咱们-礁鋈耍没有别人的事,何必别人也上手呢?”德啸峰点头说:“好!”刚把袖子挽起,李慕白过来说:“大哥歇一歇,让我跟他斗一斗!”德啸峰笑道,“兄弟你别管,现在叫他看看我的!”说时向那人用左手虚晃一拳打去;那人也扑过德啸峰来,一手揪住腕子,一拳打来。
德啸峰把身子往后一退,躲开他的拳头,微微地冷笑;那汉子揪住德啸峰的左腕,用力往杯中一拽,右手向德啸峰脸上打去;不料德啸峰趁势奔过去夺开左手,握住他的右腕,自己的右手却向那人的前脑打去。只听叭的一声,那人立刻疼得皱眉头一晕,咕咯一声坐在地下。旁边他那四个朋友赶紧上前把那人搀起,那人面色像一张白纸一般,才站起身来,就哇的吐了一口鲜血。旁边的人齐赞道:“好,德五爷,其不愧是铁掌!”德啸峰微微傲笑说:“这算甚么?他就是石头人,我也得给他打碎了!”
此时那高大汉子的健壮胸脯上深深印著德啸峰的手印,红得怕人;嘴里上和雪白的裤腿全都溅著鲜血,两个人搀著他。他此时仿佛一点劲儿也没有了,只抬起头来向德啸峰说:“朋友,我佩服你,你叫甚么名字?”
德啸峰还没答言,那几个刚才在门口蹲著,现在光著膀子的人,早替德啸峰道起字号来了,说:“你连铁掌德五爷的大名都不知道,你就敢到北京城来撒野!他妈的,你赶紧回家找你媳妇儿去吧!
趁早儿别出门泄这个气!”那几个人这时哪敢惹气,就搀著那受伤的人走了。
这里德啸峰向旁边看看的人抱拳,说:“耽误诸位听戏!”这些人七嘴八舌地都说那个人是自找苦吃;德五爷本来很给他面子,他却不识抬举,把德五爷招恼了;这一掌还算手下留情呢,要不然他非得小命儿送终不可!这时硬腿恩子过去给德啸峰请安,说:“德五爷,你为我的事生了半天气!”
德啸峰笑道:“我倒不生气,我就劝你以后别净拿那长杆烟袋惹事就得了。”旁边的人也都笑了。德啸峰把李慕白一拉,说:“老兄弟,你别净看我的戏;咱们还是看台上的戏去吧!”说著拉著李慕白又进了戏楼,一些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就座。戏楼里立刻恢复了秩序。这时台上还是青衣在那里一个人唱著。
李慕白归了座,就向德啸峰说:“大哥的掌法打得真好,真是好气功!”德啸峰笑著说:“得啦,我在别人眼前还可以,在你眼前我只是见笑罢了!”李慕白说:“我并不是故意奉承大哥。”德嚼峰说:“你要称赞我的掌法和气功,还不如称赞我的眼力。我在沙河城见你与那赛吕布魏凤翔比武之时,我就看出你受过名师的指导;不但你的剑法精通,高来高去的功夫,你也一定不错;并且我还敢断定,至少你闯过两年江湖。”
李慕白一听德啸峰这话,不由大吃一惊,恐怕德啸峰疑惑自己是江湖盗贼之流,便笑著说:“德大哥,你说的话真可笑!我就是到保定去过两次,到邻县巨鹿去过两次。这回到宣化府访了朋友,就到北京来;我哪里闯过江湖呢?”德啸峰笑道:“兄弟你瞒不了我。那天在沙河,你跟魏凤翔比武时,从你那手脚的俐落看去,像这样的戏楼,你一耸身准能上去。再出你那剑法看去,决不像只在家里练著玩过;至少你跟人拼过几次命。”
李慕白听了,不禁暗暗佩服德啸峰的眼力。当下因怕被别人听去,注意上自己,便用别的话扯开。这时台上的《宇宙锋》下去,换的是《院纱计》、《鱼肠剑》;这出戏完了,就是大轴子的《悦-吹昴苋仕隆贰@钅桨卓醇戏台上的那个十三妹,不由又想起远在天涯的那位芳容、绝技兼备的俞秀莲姑娘。一阵惆怅的感情又扑在心头。这时德啸峰一面抽著水烟,一面向李慕白说:“你这样的青年侠士,应当配一位像十三妹这样的女侠才对。只不知家里那位嫂夫人武艺如何?”
李慕白一听这话,就仿佛刀扎了他小一般,只微叹了口气。德啸峰说:“你不要烦恼。今天我打了一个架,也很高兴;回头散了戏,我们到正阳楼去吃饭;吃完了饭,我领你到一个地方去,会会现时一位有名的侠妓。这位侠妓虽然不会刀剑拳腿,但性情却是慷慨侠爽。而且论起容貌来,可以称得起是倾国倾城。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配与地交好。”
李慕白本来正在情恩难遣之时;忽听德啸峰提到甚么侠妓,并且说甚么倾国倾城,李慕白就不由听得出神。德啸峰说了半天,李慕白就笑道:“回头吃饭去倒可以,那种地方我可不再去了!”
德啸峰说:“不过这个人你却不可不见一见;因为此人是北京平康中部一个绝色,也可以说是世间一个奇女子。我就举出两件事来告诉你吧!有一次她同班中的一个妓女,因为花费太大,债台高筑,到了年底,被债主逼迫得过不了年。这个妓女既然无法挡债,又自伤身世,就在她自己的屋里上了吊。不料被人发觉,将她救活了;可是她想著生不如死,依然要趁人不备时共寻死。我说的那位侠妓,就慨然动了侧隐之心,拿出二百多两银子来,把那个妓女的债务还清,后来并帮助她寻了个稳当的客人从良去了,脱离了苦海。”
李慕白听了不禁暗暗称奇,又听德啸峰说:“还有一回,是她住的家里,隔壁有一户人家养著三四个雏妓。这家主十分厉害,把那三个雏妓虐待得猪狗不如。这位侠妓也动了义愤,她就联合两家街坊,在御史衙门里告了。当时把那养妓女的人判了罪。几个雏妓叫几个好心的人家讨去做丫环了。”
李慕白听罢,点了点头,又向德啸峰发疑问说:“可是,她一个当妓女的,自己哪有这许多钱,管这些闲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