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6]
璧人道:“那也好,我们赶快走罢!”
说着,两个人转过了高坡。
猛抬头,只见对面百十来步远近,那个孤儿峰端的峻拔,峰尖儿隐住云雾里,下面赤裸裸地并没有好多树木。
再绕过孤儿峰,孤石岗已在眼前。
来到上岗隘口一看,李麻子低叫一声:“糟!”
原来那隘口却让人家堵塞得密不透风了。
当时璧人仔细端详了一会,晓得盛畹母女出入必定不从这个隘口出入。不从这个隘口出入,那就绝对另有捷径啦!
于是璧人带李麻子前后找了一遍,可是始终找不到什么门路。
潘大人忽然动了气,他教李麻子藏身岗下,看管衣服,一边反手脱去外面长袍马褂,里面只剩下一套青缎子紧身短靠,腰缠鸾带,背插单刀,换上一顶黑绒红缨软帽,收紧脚底下一双薄匠快靴,仰面看了看悬崖削壁,霍地一挫身,两腿攒劲,脚尖用力,平地窜起来,真像一只大马猴。
但见他或起或伏,如跃如腾,贴身滑溜溜的岗石上,手攀藤葛,足踩藓苔,一口气盘旋爬越,直上十寻,却早是足踏实地,身在岗头。
麻子蹲在底下,先头他吓得目定口呆,胆颤心惊,最后望见璧人高岗独立,回头微笑,又喜得他屈下双膝,不住磕头。
再一定睛仰视,我们潘大人已是去如黄鹤。
龙璧人艺高胆大,单刀入穴,这时他跳下了高岗,稍一休息,养足精力,直往后面药王庙而来。
窜上孤石岗,看前面十来步远近果然有个不很大的庙宇,两旁古木森森,蔓草披离,当中却留下一片干净空地,排着两只小板凳,一张短足茶几,几上放个白瓷茶壶两个杯子。
潘大人身入虎穴,处处留神。
他慢慢的折到空地上,点着靴尖儿周围察看一下,然后就一张板凳上坐下,伸手一触茶壶,却还滚热。
他微微一笑,这便拍着板凳喝道:“兀的一对贼婆娘,还不出来见我……”
喝声里,王氏由庙门上一个虎跳,扑到场中,大叫道:“潘大人来得好,老妇久候多时,看钩罢!”
霍地一虎头钩向璧人脖子上递来。
璧人两腿攒劲,就凳子上鹞子翻身拔刀在手,伏地追风,迳取王氏。
彼此都不作声,各展平生所学,狠斗了十来个回合。
王氏渐觉璧人一口刀,雄劲绝伦,变化莫测,心里着实惊奇,一对虎头钩就越发不敢怠慢。
看看又斗了二十回合,王氏自知不敌,正想撤身跳出圈外,冷不防璧人使个把火烧天解数王氏递进一钩,蓦地一刀背猛磕钩梁,震得老人家半身麻木,虎口冒血。
就在这时候,药王庙里飞出两道剑光,快若闪电,急如飘风,滚入圈中,双剑并出,恰接住了璧人一刀反臂倒劈丝,保全了王氏整个头颅。
璧人一声长笑,华姑娘娇叱连连!
璧人一边斗,一边细看姑娘一身缟素,紧扎紧缠,包头黑帕,矫捷非常,手中一双长剑使得泼雪泻银,端的十分矫健婀娜。
姑娘却也料不到潘大人如此英雄了得,但总拗不过好胜心重,仍想讨些便宜。
眼见厮拚到三十回合以上,璧人兀自气足神定,毫无破绽,姑娘可就渐渐的有点手忙脚乱了。
这时王氏已经喘过了一口气,过来把茶几端到一边去,拿个板凳一旁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看他们决斗。
看到潘总镇处处手下留情,她放下了一百个心了。
明晓得这位潘镇台却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脚色,这便叫起来道:“潘大人,告诉你,我们不是什么贼婆娘,可不必费怎样大气力。
她姓华,小名儿叫盛畹,她的父亲华良谟,官拜黑龙江提镇,身蒙不白之冤,迫得家口流离……我不过是她的乳母,王霸只是我的娘家侄儿,我们事迫无奈,寄人篱下……”
王氏这边叫着说完这几句话,璧人一刀轻轻地磕开盛畹双剑,微笑着问:“她说的对么?尊大人是个提督?有什么不白之冤?”
姑娘满腔哀怨,忽然流下眼泪,蓦地飞舞双剑,迫得璧人往后一阵倒退,她却翻身收剑,窜起来竟望庙门飞逃。
璧人一时情不自禁,不顾一切,燕子穿帘,跟踪紧迫。
一来是姑娘斗了半天,脚力有点不及。
二来是璧人纵跳轻功举世无双,姑娘两脚落在门槛上,刚再作势腾跃,悬空里璧人一只手已经搭住了她的肩背。
姑娘叫了声:“不好!”
身子往下直沉,双双拖带着落下坑阱。
璧人脚下踏虚,心知中计,差喜玉人就擒,这就率性抛掉手中单刀,运足浑身避刃轻功,双臂紧紧的把姑娘抱在怀里。
姑娘虽然拚命挣扎,却不用剑伤人。
两人眼看滚到坑底,璧人忽然翻身以背就地,这样子姑娘就整个娇躯爬在人家身上了。这个坑阱挖得足有两丈多深,而且相当宽大,同时底下还铺着很厚稻草。但是他们刚刚一落阱,庙旁抢进李大庆。
这家伙武艺虽差,力气可是真大,一下子便把庙门推倒盖上阱口,外面王氏便也赶着进来了。
老人家嘴里不作声,一屁股坐到门板上,静听下面消息……
人家说不欺暗室,大概认为那是了不起的性的修养功夫,究竟暗室决不会比陷阱更来得便当。
璧人这时光软玉温香抱满怀,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如果说他不动心,那实在未免太过唬人了。
既然动了心,他的一双有力的手,就恐怕未必能安份,这时候应该借用“轻薄”两个字来形容。
轻薄是一般女人所受不了的,盛畹姑娘当然不能例外。
她的腿臂腰肢、拳头和脚尖都很有几分蛮劲儿。可只是璧人一双臂弯,少说点总有三千斤力量,何况又在冲动的时候。这使盛畹姑娘委实无法抵抗,拳头打在人家身上,简直一点用处也没有。
人家身上坚如铁石,就算下狠心拿铁鞋尖敲他一下两下,倒底人家还是决不退缩。他的一身气功,使她恨,使她爱,使她气馁,使她心折。
她在无奈何之下,只得颤声儿叫道:“妈,您干什么呀……还不把门板拿掉……要闷死人吗……倒楣……”
王氏笑道:“姑娘,你一点儿不倒楣,这是天意呢!你们就在底下讲好了吧,我这儿替你们留下缝隙儿通气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