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8]
李麻子自然猜不透潘大人干的是何勾当,可是天生他一付装傻本领高明,他想不管大人干什么去,只要自己一天有十两银子赚,这还不好?
当时他什么都不说,拿着银子喝酒去了。
璧人来到孤石岗,隘口上已经搬去了堵石,毫不费事的一迳走进药王庙。
王氏迎着他问好,他却恭敬的给婆子请了一个安,满脸堆欢,一身轻佻,走进了盛畹屋中。盛畹穿着一身素服,静悄悄地一个人站在窗前发楞!璧人轻轻的过去,伸手按到她肩上,笑道:“妹妹,何思之深呢?”
盛畹翻身握住璧人一边手,望了他两眼,仍是一声不响!
璧人道:“妹妹,你好像十分忧郁似的,到底有什么事教你不开心呢?是不是不满意我呢?”
盛畹摇摇头,眼泪竟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直落。
璧人急忙夺回手紧紧的抱住她问:“妹妹,告诉我,什么事叫你这样伤心?”姑娘呜咽着道:“你……你不晓得……我……我只是一个寡妇……”
璧人微微一怔,但他立刻安慰她道:“这有什么关系,我不会因此轻视你的。”姑娘抹着眼泪道:“你本来是吴淞总镇呢?还是……”
璧人道:“我在云南征苗有功,奉旨召见。”
只听了这一句话,直吓得姑娘面如土色,她霍地一掌推开璧人,哆嗦着问:“你……你不姓潘……姓龙?”
璧人心惊有变,冲口便说:“我叫龙璧人,赐姓潘……”
姑娘蓦地惨叫一声“唉”,口喷鲜血,往后便倒。
王氏由外面抢进,爬在地下,抱住姑娘放声号哭!弄得璧人呆若木鸡,不知所谓。
姑娘忽然醒过来,扑的一拳把王氏打个翻身仰跌。
她挣扎着坐起道:“璧人,我们都弄糟了……石南枝是我的丈夫,他惨死在赵岫云手中遗腹一子,也免不了给姓赵的残害。我含辛茹苦,屈节辱身,为的要替他报仇……”
什么都还没听清楚,只有“石南枝是我的丈夫”八个字钻进璧人耳鼓里,仿佛半天一个霹雳,劈得他连连倒退。一个猛劲儿摔在那一张硬木头的靠背椅上,椅子马上拆伙分家,碎成粉屑。
璧人坐到地下,高喊两声:“糟了,糟了……”
跳了起来,便奔墙上取剑。
王氏可是真快,一个鲤鱼打挺姿势,跳过去紧攀璧人一对臂膊,双膝下跪,白发萧萧,一颗头顶在他彪腹上。
她哭道:“是我拿错了主意,我实在想不到你是改了姓的。我希望借你的势力替南枝报仇!要死,我们报了仇大伙儿死,我们不能就这样放过了赵岫云……”
这会见盛畹看璧人怒发倒竖,两眼流血,着实可怕,骇得她倒镇住了。她抢起来,赶紧过去帮着王氏架住他。
她哭道:“璧人,你没错,你一切都不晓得,要死,让我死在你面前吧!你要留下来替你的盟弟复仇!”
说着,她伸手取剑。
王氏喝一声:“盛畹!”
下面弹出一条腿,便把姑娘踹得跌在一旁。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忽然李大庆走了进来,他望着璧人直挺挺的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大人,我叫李大庆,也算是石二爷的奴才。大人要晓得,二少奶和老太太为着报仇,几番出生入死,说不尽千辛万苦,险阻艰难,究竟不曾损伤仇人一根汗毛,力穷势迫,万不得已出此下策,实在谁也想不到大人竟是二爷的盟兄。
二少奶为着不共戴天之仇,性命且不顾,何论……大人顶天立地奇男子,凡事有个知与不知,问心无愧,何至轻易损生。”
说到这里,他流下两行眼泪,又磕了一个头道:“大人,李大庆为着二爷,毁家破产,发妻惨死长街。
但望大人顾念血海冤仇,暂请释怒,大展虎威,搏杀赵岫云。为二爷雪恨,为大家刷耻……”
李大庆一边说,璧人一边极力自制,渐渐的镇静下来。
王氏伸手扯过一条板凳,拦他坐下。
璧人坐下去,眼看盛畹摔在一旁,哑声抽搐,哭得哀哀欲绝,一阵辛酸刺骨,忍不住泪下如串。
他这一流出眼泪,王氏便知道他死不了,赶紧去倒一杯茶让他喝下。
璧人定了片刻,点手教大庆起来。
他说:“李大庆,详细告诉我,二爷怎么样死的?”
李大庆兀自跪着把南枝身死经过,岐西上控不直,王长胜如何报仇遇害,盛畹如何行刺险死,赵岫云如何率众围捕,虎哥儿李梁氏如何惨遭毒手,王氏盛畹如何杀得望影而逃,如何投奔王霸,如何合围无功……
一篇话,从头到底说个干净,直听得璧人咬碎银牙,满口喋血。
他霍地站起来道:“好一个赵岫云,害得我够惨,我要不亲手擒住你啖肉饮血,誓不为人!
弟妹不要悲伤,天可怜让我报仇雪恨,你我到南枝坟上先刎颈告灵,剖心明志……妈妈,您一番苦计,铸成大错,从此不要重提了,好好的照料弟妹,静候消息。我把李大庆带走,有事由他来通知你们……”
说完,抽身便走。
李大庆急忙站起来道:“大人一脸是血,我打水去。”
盛畹叫声:“璧人!”
璧人回头站住了。
盛畹说:“你恨我吗?你还来么?”
璧人摇着头道:“算它一场恶梦吧!过几天我会再来看你。”
边说,边由李大庆手中接过脸布,胡乱擦擦脸,下山去了。
李大庆匆匆忙忙的也跟着后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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