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3]
他的手掌一收,纸卷缩成一小团,变成了粉状的纸屑,他伸手一拍衣襟,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这时候从人群中出来一个人,四方脸,脑后见腮,三绺疏朗的胡须,略带花白,长眉细目,使人误会他是在闭目养神,可是从眼缝里漏出来的眼神,凌厉如刀。头上戴着一顶桶子巾,身上穿着古铜色的长袍,步履沉稳,架式十足。
这人的出现,蓝如鼎的心里有一点惊讶,他认得:这人是已经有十多年不曾出现江湖的一名老杀手,他有一个外号,人称孤剑顾鉴。
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孤剑的师承,但是没有人不知道孤剑的狠毒。他有一柄锋利的宝剑,有一身待价而沽的击剑术。只要有人出得起价钱,他就可以受聘为杀手。
据说,凡是他当杀手出马,没有不成功的事,宝剑一出,见血方归。
只有一次例外,他曾经和剑神对过十招,未分胜负,他留下“顾鉴”两个字,收剑就走了。
在他认为,他孤剑之下,没有十招之敌。既然剑神赵雨昂能对拆十招,剑末损、人未伤,他认为,他不能再斗下去,从此隐面不见。
蓝如鼎就在他隐去之前的一次偶然机会,看到顾鉴杀掉一名喇嘛,和一头小牛也似的藏獒。
为的什么原因,蓝如鼎不知道。蓝如鼎看到的,只是顾鉴拔剑一刹那的气势,剑出、人旋,接着就是对方的刀断、人嚎、獒叫、血流满地。顾鉴的剑术造诣,在蓝如鼎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隐没十几年之后,这位孤剑顾鉴又出现了呢?而是出现在这样的一种场合,是令蓝如鼎纳闷的。虽然他并没有惧意,但是,他已经了解,元人要去他的决心,是如何的坚定,想尽了一切办法,请出高手来对付他。
蓝如鼎站在那里,神情自若地望着对方。
孤剑顾鉴大马金刀地坐在对面的一张太师椅子上,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极其美貌的姑娘,一身大红色的衣靠,衬托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怀里抱着一柄宝剑。
顾鉴坐定以后,回顾身后,又陆续出现了四五个人,其中最令人惹眼的,是一位胖胖的黑汉子,和一位长得瘦高的中年人,因为他们的长相,不是中原人士。
顾鉴一抬手,对蓝如鼎打着招呼:“请坐!”
蓝如鼎微笑说道:“我一坐下去,恐怕今天这场比武,就没有办法开始了,你说,我应不应该坐下呢?”
顾鉴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线,精光四射地打量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头说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蓝如鼎说道:“如果我中毒死了,你今天还能跟谁比武?”
顾鉴这才长长地“哦”了一声。他掉过头去,对旁边站着的一个青壮汉子一颔首,说道:“你去把那张椅子搬过来,再换一张。”
那青壮汉子立即走到蓝如鼎的身边,双手拿起太师椅,朝这边走回来。
还没有走几步,那汉子忽然浑身一个哆嗦,他的手发黑、脸变紫,没有再走两步,连人带椅子向前一栽,立刻气绝身亡。
四周的人,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蓝如鼎仰面哈哈大笑,说道:“蛮峒蛇汁涂抹过的东西,沾身就会毒发而死。顾鉴兄!如果你没有把握赢得了我手中的剑,又何必衔命前来岳州?这样一而再用毒伤人,是不是表示你的心怯?”
顾鉴哼了一声,眼光落到身旁一个中年人的脸上,冷酷如冰地问道:“这是你的主意吗?”
那人陪笑说道:“顾老前辈!事情是这样的……”
顾鉴立即打断他的话,说道:“不要跟我说理由,是不是你的主意?”
那人说道:“顾爷!我们是除去此人为第一要务。能够不让你顾爷动手,不是让顾爷你落个清闲吗?”
顾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回去!”
他对身后那位美貌姑娘一点头,站起身来就走。
慌得那人忙不迭地伸手拦住,恭身陪话说道:“顾爷!顾老前辈!我们错了,务必请你留下。”
顾鉴冷冷地说道:“临来之前,我们说过,我有我的规矩。既然请我来,一切由我负责,谁要自作主张,谁就负责,我就走!”
那人不断地陪着笑脸,说道:“顾爷!您是前辈!您是咱们头儿专程请你来的。你要是一走,我怎么回去交差?”
这时候那黑汉子站起来说道:“毒是我放的,不要让二爷为难。”
顾鉴“哦”了一声说道:“原来蛮峒来的人,还有一股义气!只可惜你对中土文物,认识不深,你的义气用错了地方。我们这些人,只让交换条件做买卖,是没有义气可言的。既然你老兄讲义气,这个场子你接下来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说着话,一屁股坐下来,眯着眼睛像是睡,脸上带着一丝微微冷笑。
黑汉子张着血盆大嘴,呵呵笑起来说道,“你以为只有你才能担得起这副担子?”
他站起来,人走到场子当中,冲着蓝如鼎龇牙一笑,说道:“来吧!姓蓝的!看看你能有多少能耐!”
蓝如鼎站在那里一直留神对方的动静。方才他是从那个中年壮汉惨死的情形,断定是中了蛮峒蛇汁剧毒。如今他看这黑汉子出面,已经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黑汉子,就是来自蛮峒的。
这一瞬间,蓝如鼎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定:“对付这种浑身是毒的人,不可长时间缠下去,要尽快了断。否则,只要稍一不慎,就会中毒。”
蓝如鼎他已经有了一次中毒的经验,对于弄毒的人,他是特别小心,而且也有一份厌恶感。
他这个决定在心头一现,他立即凝聚起全身十成功力,右手连鞘的宝剑一举,突然说道:“弄毒的朋友!你要注意了!”
话音一落,右手一搭剑柄,身形一弹而起,疾如闪电,剑芒暴涨似虹,连人带剑旋扑过去。
只听得一阵惨叫,接着便是一阵腥风血雨。
蓝如鼎人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宝剑上没有留下一丝一缕的血迹,他从容纳剑入鞘。
场子当中,黑汉子横尸当场,他的眉心、他的咽喉,正在冒着血。
最使人看得发麻的,是他的两只手,各捏着一条尺来长的大蜈蚣,还有一只酒杯大的蝎子。
想必是黑汉子中剑倒地的挣扎,蜈蚣和蝎子,都已经被他双手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