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里玉人梦中人 [7]
哪晓得宇文杰的马快,天未晌午已抵南阳,若不是为吃梨耽搁,早已过去得好远好远了。
小霸王单天庆当日得报,说是那黑马少年,已到南阳,急挑选了功夫较好的打手十人全骑着快马赶来,他在马上一路暗忖:
“那巫山二友,和崂山二圣,都曾败在这少年手里,凭自己功夫,恐非人家对手,只有以飞镖伺机取胜罢了。”
是以两人见面,一语不合,他就使出暗器偷袭,不料偷袭不成,反被人家擒住,扔出七八丈远,跌得个腰酸背痛,头青脸肿。
他爬起身来,气恼已极,瞥见受伤两人,又是自己的钢镖所伤,更加愧恨,遂命众人回家。
自己一马径奔襄阳,寻那铁臂苍龙冒谦,商量如何截击宇文杰报仇去了。
南阳距离襄阳,不过数十里路程,乌云赶月快极,驮着施鸣珂、宇文杰两人,转眼已到樊城。
这樊城襄阳,隔河对峙,是个水陆两路码头,工商云集,热闹异常,两人落店投宿,选了个套间,施鸣珂住在里间,外间由宇文杰住了。
当晚,施鸣珂提着包裹,来到外间房里,神凝气沉地将包裹向桌上一放,睁着那大眸子盯了宇文杰一眼。
良久,良久,才沉声说道:“杰弟弟!过来,我有话向你说。”
宇文杰今晚突见施鸣珂这种情形,不由得一愕,两眼直睇着施鸣珂,也就不出声,将身形一挪,靠近桌边坐上。
“杰弟弟!我想,明天陪你在此地痛快地玩一天。”施鸣珂这时黛眉微蹙梨靥戚戚地说道:“大后天一早,我就和你分手,由此取道向东去了,你向武昌就一个人去吧!恕我不能再伴送你啦。”
宇文杰一听这话,直如晴空霹雳,迅雷轰顶,只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语,痴痴地望着施鸣珂发愣。
然后,他那只大眸子,才极不自然地微一转动,将充满恳祈的眼神,射向施鸣珂的脸上,慢慢地嚅声说道:“你不是说,和我一块到武昌去吗?”
“唉……不能够了。”施鸣珂不禁摇头叹息,说道:“我这次出门,耽搁的时间太久,家里还有许多的事,要等我回去办。若再有耽误,恐怕爹爹要骂我的,我现决定先到阴山金家寨,看看我弟弟后,再赶回家去,是以,我心里急得很呀!”
“这样说!你是一定要走啦?”宇文杰苦着脸问。
“走,是一定要走哪!不过,哎!却有很多不放心你的地方。”
施鸣珂双靥一整,才又沉声说道:“现在江湖上,人心险恶,诡谲万端,你的武功虽好,惜人太年轻,毫无阅历经验,极易受人愚弄。今后只要你,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杰弟弟,小心才能走天下!再者,我走后,就没有人来照顾你的衣食冷暖了,这些,要你自己当心才好。至于你,这次到武昌去的目的是什么?始终不肯告诉我,想来,定是件重要的大事,只盼你将这件大事一了,不要再挟技闯闹江湖啦,可到我家,随我长住,想我爹爹妈妈,一定会喜欢你的。”
这席话正有如磁铁相感,引动了宇文杰胸中潜伏已久的心事,只见他,早已双臂一抱,伏案痛哭起来了。
自己也就不由地眼圈双红,泪如抛豆。
良久,良久,宇文杰才停止了哭泣,可是,他的咽喉却仍连带着双肩,还恁自抽搐个不住。
“好啦,好啦,杰弟弟,不要哭啦!我还有件要紧的事,几乎忘记告诉你哪!”施鸣珂摇着宇文杰的肩头。
宇文杰又是一惊,抬起头来,听她说道:“我有个妹妹,年纪虽比你大点,但长得很美,现奉爹爹之命,明年正月十五日,在扬州南关外,摆擂招亲,杰弟弟!你到我家去时,千万要在明年元宵节前赶到才好。”
“打擂我懂。”宇文杰又疑问道:“招亲,又是什么一回事呀?”
“你真傻!”施鸣珂闭嘴一笑,说道:“打擂招亲,就是男女双方两人比武,谁将我妹妹打输了,我爹爹就将妹妹给谁做老婆。”
宇文杰还恁自不解,说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傻瓜!”施鸣珂用手指着宇文杰的额头,笑道:“我想要你作我的妹夫啊。”
“鸣哥哥!我去扬州,是一定去的,能在元宵前赶到,也说不定。”
宇文杰又低声嗫嚅着,说道:“可是,我并不想干那什么打擂招亲的事,只是来找你便了。”
“得啦!得啦!弟弟,找我就成。”施鸣珂说着,就打开桌上包裹,取出一个牛皮小匣,由匣中取出一叠银票,向宇文杰手里一塞,说道:
“这是京里晋泰钱庄的银票,里面有当纹银五十两一张的十张,十两一张的五十张,随处都可兑换,你带着到外面花,方便些。”
宇文杰摆手推辞道:“鸣哥哥!我身上虽没有什么钱,但也要不着这许多钱!”
“傻子!”施鸣珂笑道:“日子长得很,留着慢慢地花呀!”
当晚无话,次日两人,因分袂在即,都有点闷闷不乐。
还是施鸣珂镇静得多,一心想要逗起宇文杰的高兴,提议去逛隆中,看看那三顾茅庐的遗迹。
宇文杰也不答话,只懒洋洋地应好。
两人默默地上了会宾楼,草草点了几道酒菜,默默饮用着。
离愁笼罩着两人心田……
“大哥!就是这个小子!”
宇文杰的恍惚心灵方被这声大喝震醒,突觉寒风袭向“命门穴”,他的右掌迎向来敌,劈了一股暗劲,身子随即跟上!
“哎哟!”
宇文杰扣住一位黑面大汉颈部大穴道:“哟!又是你,敢情是另外找了一个帮手,前来讨回公道啦!”
宇文杰向另一位虬髯大汉问:“你是他一路的。”
虬髯大汉道:“不是。”
又问:“那么?你是他约来打架的!”
“这个,也不是。”虬髯大汉满面堆笑,说道:“在下冒谦,是此地双义镖局的镖头,这位兄弟,姓单,名天庆,确是条好汉,只是性情莽撞些,此次恐是受了歹徒们的挑拨,得罪了两位,改天定由在下,请客陪话。”
说罢,又连连拱手不迭。
施鸣珂听得虬髯大汉说到双义镖局四字,心中一动,忙唤宇文杰道:“杰弟弟!算啦!放手让他们走吧!”
宇文杰将手一松,那小霸王单天庆,即感全身如释重负,痛苦若失,满面惭愧地,随着冒谦,向两人一拱手,拾起地下兵刃下楼而去。
两人经此一闹,已无心再吃,遂付罢酒资,也双双离去。施鸣珂准备再买一马,以便上路好用。
“鸣哥哥,你还买什么马呢!”宇文杰即拦着说道:“就骑我那黑马走吧!又快,又稳,多好。”
“你正闯荡江湖,怎能少得这马。”施鸣珂摇首说道:“我不能要它。”
“我那马,现也没用。”宇文杰道:“你忘了,我明天去武昌,是坐船嘛!”
施鸣珂暗忖:“那马的脚程快,早点赶回家去也好。”因此,也就不再推辞,这一天两人逛得很高兴,傍晚时,才回转客栈。
两人坐在灯前,施鸣珂握着宇文杰左手,从自己手指上退下一枝“血玉戒子”,套在宇文杰的左手无名指上,说道:“这戒子,是我最心爱之物,若在太阳底下一照,可隐现龙纹,并据说有避邪功用,杰弟弟,你就戴着做个纪念吧!”
宇文杰就手指上一看,果然玲珑可爱,其色彩,竟与自己的那对“血结玉鸳鸯”,差不多,忙喜得道谢收下。
次日-早,两人收拾停当,取过包裹,马匹,离开客栈,向东行进,宇文杰牵着马匹,坚要伴送哥哥-程,施鸣珂也只得由他。
两人并肩来到郊外,都是怀着满腹心事,又苦于无话可说,半晌,宇文杰才慢吞吞地,嗫嚅说道:“鸣哥哥!你这次回家去,我所不放心的,就是你个人在路上,若遇上了,像那些什么崂山二圣,或小霸王一样的坏人,我想,你怎么办呢?”
施鸣珂听得心中猛的一震,面上不禁黯然伤神,鼻酸欲泪,他并不是害怕途中遇盗,也非害怕途中会发生什么舛错。
而是由于宇文杰的一片真诚和他的过分关切,使他感动得忙举袖掩面凄声说道:“杰弟弟!……我不要紧的,你放心,好啦!”
两人一路走来,离开樊城,少说已有十里路远近,施鸣珂乃停步张手,将宇文杰一拦,说道:
“杰弟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不必再送,就此请转吧!盼你早去武昌,将大事一了,赶快到我家去会我!”
说罢,接过缰绳,攀鞍上马。
宇文杰也忙拱手为礼,说道:“鸣哥哥!你走哪,无论我的事已了未了,明年元宵节前,一定是要来的!”
施鸣珂上马后,双靥强现笑容,扭头说道:“请转吧!我去啦。”说罢,将马鞭一挥,即纵马东去,犹自频频回首,依依不舍。
宇文杰呆立原处,痴若木鸡,人马早已离去,犹自不觉,正俯首沉默间,突被一阵急骤的蹄声惊醒。
猛一抬头,忽见施鸣珂,一马又急向回路驰来,他忙双臂一扬,迎向前去,喜孜孜地大声呼道:“鸣哥哥,你真的不走啦!”
施鸣珂一马驰回原地,急呼道:“杰弟弟!哎!我真该死,只一心忙着走,险一点,将桩大事给忘啦。”
说着,来到宇文杰身边,勒住缰口,即由腰间解下那柄长剑,向宇文杰一递,说道:“我爹爹!名叫施中岳,人称‘出水云龙’,你明年元宵节,可持着这剑,径向扬州南关外施家堡去找他。他在江湖上,极负名望,你到扬州,一问便知,见到我爹爹后,再来会我,若只是找我,恐怕不容易会上,杰弟弟,切记!切记!千万!千万!”
宇文杰只得双手将宝剑接了。
施鸣珂又反复地叮嘱了几遍,这才打马怏怏而去。